我的八里渡船头

我的八里渡船头

很久之前就想把那个小镇永久地留在记忆里，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以文字的方式将它记录。

似乎每一个看过世界的人，都会以极近沉默的方式，亦或是，情绪感极强烈的内心，捕捉或截取过儿时欢乐和难忘的片段，然而，对于我来说，儿时的记忆是宝贵的，似乎每一个片段，我都难以将其遗忘，只想认认真真地回忆，描摹。

寒假回家，小镇不再是小镇，唯一一次仔仔细细的与她对视，是在大年夜那晚。和几个儿时的伙伴，顺着漆黑的楼道，从二十五楼的朋友家爬到天台看烟花，屏着紧张的呼吸，抑制着害怕的情绪，终于爬上城市的制高点。那个视角看到的小镇像极了一双眸——沉静忧郁。远远望去，周围只有高楼和大厦，俯视才能看见小镇朦朦胧胧的轮廓。当小镇在烟花灿烂的高楼的衬托下变得暗淡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老旧的地方，能如此有力地将我推进时光的流。

小镇周围的环境不停地更迭着，终于，2018年初，小镇拆迁了，虽然拆迁的时间一拖再拖。寒假回家，我如愿以偿地搬进了小区楼房，有自己的卧室，有自己家的厕所和卫生间......我原以为我会极满意这样的安排，并乐意为之后的生活做出打算。可2018年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我没能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我猜，小镇也忍不住泪水，不然她不会如此安静又落寞地过完整个新年。

说不上为什么，提到小镇，心里会空空的，嘴里却不停的说着以前的故事。在心里若有所失的时候，就想，在她彻底消失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之前，和她见一面。把八岁那年在湖边堆的城堡推平，将泥沙还给她。然后，找到9岁那年在河边丢的鞋，把它穿在那个女孩脚上，并告诉她：“别哭，10岁、11岁、12岁……100岁，你都不会再见到那个总揍你的爸爸。”

多年以后，我发现，我欠小镇的，还不完。

记忆中，清晨的小镇总是格外的温柔，在小镇人祖祖代代都戏水洗衣……的湖面，白鹤忽高忽低，翩翩起舞。咬过我的大白鹅会丑丑笨笨地跳进水里，然后游远。清澈的水面，时不时地，会被活泼的野鱼惊得阵阵涟漪。在某个雨后新霁的中午，鱼儿累了，农人乏了的时候，湖面映衬出连绵碧绿的山。

我曾背着母亲，和姐姐妹妹一起爬上屋后的山。爬到山顶时，鞋里会有很多细碎的泥沙，在我忘乎所以地享受空气、美景时硌我的脚。那时候的小镇周围，山中有山，一座比一座青翠。中间横穿过一条铁路，现在还在，只是铁轨上枕木铺满了青苔。那时候的一望，眼里脑里满是景色。这是来北方后发现的。

看着镜子里粉黛皆施的人儿，似乎还有多年前黑黑瘦瘦影子。暑假回去，小镇应该彻底不见了，从我家去三伯家，小婷家……弯弯曲曲的小路也会随风飘散，被不懂事的娃娃们躺平的油菜花田，会种满现在满大街都有梧桐树。高三那年走了无数回的马路，会不会在每个夜晚等着那个疲倦的女孩。风会不会在最暖的路灯灯光下，把最好看的银杏树叶吹到她的手里……

后记：

从此，这一处地方就变成了我的一种隐秘的疼痛，也因而更变成了一种隐秘的安慰。每当我想逃离永远堆积在眼前的工作的时候，每当我心里觉得非常疲倦的时候，我就很想一个人再去一次淡水。  ——席慕容《八里渡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