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可人心呢吴瘸子的面条店在这个市场开了挺长时间了。单间门面房,上面蓝色的门头印着简单的四个大字——“关中面店”,二尺长的台面,上面由粗至细依次摆着规格不同的面条,面条劲道,白净,这些年生意一直不错。
吴瘸子的面店被左手边卖肉的和右手边卖调料的裹挟在中间,三家店都算是市场的老店,有固定的回头客。自从原来的市场拆迁后,市场里仅剩的几家店铺相依为命,供应着市场络绎不绝的人。
吴瘸子早年间不叫吴瘸子。几年前一个有着薄雾的冬日清晨,腿脚硬朗的他骑着电动车给人去送面,横穿满路拐弯时没有听见身后的疾驰,一下子被一辆破面包撞出去好远,从此就落下了一条瘸腿和他吴瘸子的名号。
只可惜这瘸子前面姓吴,所以众人也笑念说他个真瘸倒还像是个假瘸。
吴瘸子的媳妇生病了,在城里的一家医院住院。他俩的儿子今年就要高考了,课业紧张,加之儿子一直在学校里名列前茅,为了让儿子专心复习,照顾生病的媳妇和备考儿子的重担就落在了吴瘸子的肩上。
每天瘸子都要给儿子做完饭后再给他媳妇送去,吴瘸子每天就拖着条瘸腿两头跑。左边肉铺的老板看吴瘸子腿脚不方便,刚好他要给地铁口的酒店每天送肉,就对吴瘸子说,我拿电动车把你捎上到地铁口吧。
吴瘸子说“好”。
于是这一捎,就是半个月,直到瘸子的媳妇出院。
瘸子媳妇出院后的一天,在家里炸油饼,油香油香的味道吸引着肉铺家的儿子大帅跑来串门,见到金黄油亮的油饼,大帅伸手就要去抓,吴瘸子媳妇急了,抬手就对着大帅头上一巴掌:呀!你看你的手脏的,别动!
大帅被这一巴掌打蒙了,等回过神来,拔腿就往回跑,见着他妈大喊:妈我要吃油饼!
肉铺媳妇纳了闷。
“这么热的天咋可想着吃油饼?”
“隔壁瘸子叔叔他家炸油饼呢,可香了!”
“那你让她给你一个不就完了?”
“没,大妈没给我,还打我!”
肉铺媳妇一听,心底漫出了一股怨气,坠着心口疼,给大帅说:
“你以后少到他家去!”
当晚,肉铺媳妇就给他家男人吹耳旁风,痛骂了吴瘸子一家是白眼狼,白送了他半个月,并对男人说:
“以后他们家的事情你少管!”
有一天吴瘸子在菜市场附近的超市门口闲逛,逛着逛着找到了一个发传单的活,人家还缺一个人,吴瘸子一想:挺好的营生,一个小时80块。只可惜自家媳妇刚出院,吴瘸子心疼她,碰见右边调料店的老板娘刚好在门口灌辣子面,于是就把这活给调料店家的老板娘说了。
“我家那口子刚从医院回来,身体不成,你去,一小时80呢。 ”
调料店媳妇连到谢谢,欢天喜地的去发了两天,挣了近五百块。
可到了第三天,走到超市门口,管发传单的小伙子见着她给她说:
“你不用来了,有人了。”
调料店媳妇急了,
“我干的好好的你咋叫我走人呢?”
小伙子说:
“有人发了”
“怎么有人发了?你这总有个先来后到之分吧!”
“人家就比你先来!”
转过身去,吴瘸子的媳妇拿了一把传单正在分发。
原来吴瘸子心疼自己媳妇,不愿让她刚出院就干活,于是没给自己媳妇打招呼就把这活介绍给了隔壁调料店家的媳妇,可晚上回去就有点后悔,这一小时80,怎么能便宜了外人,于是就给自己媳妇说了,瘸子媳妇一听就急了,“我这都出院了就代表我好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你把来钱这么容易的活介绍给别人,连我问都不问,你是不是傻啊!”
于是第二天吴瘸子带着媳妇一大早就去超市找到了跟自己相熟的管传单的小伙子,把情况了一说,小伙子无所谓啊,谁干这活都一样,再加上这是瘸子媳妇,于是想都没想就让她顶了上来。
调理店媳妇一听就急啦,你这两口子不是耍我呢嘛!
这下,吴瘸子把左邻右舍都给得罪下了。
7月高考放榜,吴瘸子一家好高兴,自家儿子争气,考了600多分,吴瘸子致力好好卖面,给儿子攒学费。
像往常一样菜市场熙熙攘攘的一个早晨,吴瘸子家的面店门口传来了打破喧嚣的叫嚷。
“我昨在你家买的面条,还没下呢,放了一晚上,这就变绿了,你们看看这咋回事啊?”
只见一个老头提着一袋面条站在吴瘸子家的面店前,透过透明的塑料袋可以看见里面的面条微微发绿。
吴瘸子媳妇嚷着:
“去去去,我家的面好好的咋可能发绿,你得是在别家买的来讹我呢?“
老头急了
”就是在你家买的,我吃都没吃,冰箱里放一晚上,就发绿了。为了一袋面讹你我犯不着,你家这面里肯定加东西着呢!“
瘸子媳妇眉头一紧
“你胡说啥呢,我家面里加啥?加啥?我家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了,头一次听人这么说,你赶紧走。”
吴瘸子循着声从里屋里出来,听了媳妇和老头的争吵,也赶紧撵人。
可老头呢,就是不走。
早市上络绎不绝买菜的人被老汉的喊叫声吸引了不少,都站在瘸子的店前围观
“呀,你看,袋子里的面真发绿呢”
“就是啊,不会真加东西了吧,我家还老买他家的面呢。”
“可不是嘛,我也老买,市场里就数他家面劲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左边肉铺家的和右边调料家的也都停了手里的买卖,来看热闹。
眼瞅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老头还在喋喋不休的叫嚷,吴瘸子急了,急着就上前去推老汉,老头正给众人展示手上的罪证呢,颤颤巍巍的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人群中一片哗然
“哇!”
“妈呀你咋还打人呢?!
你这黑店,
面条里加东西,还打人!”
老头也急了
“你赶紧走,谁打你呢!赶紧走赶紧走!”
老邪和媳妇大喊
老头又说
“好啊,你这面里肯定加东西呢,我要去质检局去告你!”
“你告去告去!把你能的,我那么就不信你的厉害!我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才不会怕你呢!”
围观的人扶起了倒地的老头,老头知道自己寡不敌众,提着面条嘴里嘟嘟囔囔的往回走。
随着当事人的撤离,围观的人也作鸟兽散,不一会,市场的喧嚣又起来了,仿佛刚才的闹剧没有发生过。
可总还是有人记得的。
第二天,调料店的老板娘跟肉铺家媳妇一大早在聊天。
“知道面店的事吗?”调料店老板娘说
“知道,它家呢面里肯定加东西了,没看看他家的人都是啥德行!”肉铺媳妇还因为一个油饼记恨着。
“你知道吗?呢老头真把它家给告了!”调理店媳妇说。
“真的?!”
“我家外甥就在质检局呢,昨晚看他发朋友圈说这一阵正严打,好像要查呢!”
“该!他和他媳妇都不是啥好货色!”
“哎,你说我给他家说不说?”
“说啥啊,少往自己身上惹事,就你心软,你忘了他跟媳妇耍你的事了?少惹得自己一身骚!”
看见瘸子媳妇出来了,两家媳妇住了嘴,对视一眼就散了。
下午,肉铺媳妇正在内屋给大帅辅导作业,只听外面一阵喧闹,好像是在吵架,儿子大帅坐不住了,应声跑了出去,肉铺媳妇在身后就骂:
“野蹄子!给我回来!”
“妈!妈!你快来看,警察叔叔来抓人了!”
肉铺媳妇赶紧也往门外跑。
刚出门面迎头看见了站在自家店前看戏的调料店媳妇。
“妈呀,我家没犯事啊!”
瘸子媳妇大喊,
瘸子也红了眼,
“你们松开我,我没犯事,没犯事!”
穿着灰色制服的人理都不理就把两口子往车里塞,连着门面前的家当和面条,统统都架到了车上,砥砺哐当的就把车开走了,只留下了站在店前的吴瘸子的儿子,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车子。
肉铺家媳妇和调料店家媳妇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转头就各自进了里屋。
“妈,隔壁瘸子叔叔咋了?”
大帅问道。
“赶紧过来做作业,不是你操心的事!”
肉铺媳妇嚷道。
几天后,质检局来了一帮人拿着封条把“关中面店”给封了,吴瘸子的儿子在这天里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一封是法院的传票。
肉铺媳妇从调料店媳妇的嘴里听到,质检局在吴瘸子他家的面条里查出了甲醛,要给吴瘸子判三年,吴瘸子媳妇犯知情不报罪,也判三年,它家罚款五十万。
关中面店从此大门紧闭,熙熙攘攘的人们去寻了别家卖面的,肉铺和调料店的生意还是照做;至于吴瘸子家的儿子,没人知道他是否去上了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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