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可以选择,选择把心底的秘密告诉谁,选择不告诉谁。而且每个人同样也可以选择,把刺痛心扉的故事打包、封存和深埋,不让别人看见。
Part8
胡因骑着自行车过来,在我身边戛然停住。
“你真准时。”我看了一下腕上的电子表,夸赞道。
“可不是吗?”胡因说。
“跟我去一趟河埠,行吗?”我们进了学校,在操场上四百米的橙色跑道上小步跑了起来,胡因边跑边看着我说。
“去河埠?”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徐放的家就在河埠。在胡茵的面前,徐放曾把他的家乡描绘得像人间天堂-----蓝宝石一样的天空、连绵不断的群山、碧波荡漾的十里水库、满山满岭的野果飘香、炊烟袅袅的红墙碧瓦。胡茵多少次央求过徐放,要他带她这位城里姑娘去走一趟,领略一下乡村美景,不过都被徐放以各种理由敷衍过去了。我对胡茵说,乡下都一样,我带你去我的家乡走走吧,但胡茵对我的邀请却不屑一顾。
“是的,去河埠。”她轻声地应了一声。
“等徐放回来再去吧。”
“为了去河埠,我像叫花子一样求了他好几次,可他从不搭理我啊。”
“他可能有难处吧。”我说。
“会有什么难处。”胡因放大声音,似乎再说下去,她就控制不住情绪似的。
“他跟他家人的感情不和。”我想到那个高瘦的男人,冒出了这句话。
“啊!是吗?”胡因惊叫一声,脚步停了下来,问:“究竟什么情况啊?”
“我也是猜的。”我意识到我没管好自己的嘴巴,何况,我猜测的事情也完全没有得到证实。
“你们有事瞒着我。”
“能有什么事呢?”
“这周六,我们一起去河埠,如果你再拒绝我,我就翻脸不认人了。”胡因以强制的口气说,大有不去河埠誓不罢休的决心。
“好吧。但我想知道,你去河埠干什么呢?”
“徐放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特别想去看看。”
“可是,徐放不想你去,一定是有原因的,你我冒然前行,不大妥吧。”
“理是这个理,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去还是不去?”她竖起了眉头,好像要跟我决裂。
“好吧。”我假装无可奈何地举起了双手。其实,我心里在想:“去就去了,何况,那个高瘦的男人,还有徐放提到的两个女人,在无数个夜里经常出现在我凄风冷雨的梦境,他们在梦境里争吵、厮杀,偶尔还做其他难于启齿的事,这真是一个未解之谜。这次出行去河埠,我可以把这个梦境的画面展开一些,了解其中的真相,好让我不被那个梦困扰。 ”
可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我根本无权去了解这些。如果徐放愿意和盘托出把他的一切故事讲出来,那他应该早就讲了。
不是吗?每个人都可以选择,选择把心底的秘密告诉谁,选择不告诉谁。而且每个人同样也可以选择,把刺痛心扉的故事打包、封存和深埋,不让别人看见。
为了一个该死的梦,我和胡茵不谋而合。
周六,我起得很早,我必须去赶那辆开往河埠的公共汽车,这辆车一天只来回一趟。如果大清早坐上这辆车离开小镇,中途又没被什么事情耽搁,那么就可以顺利地踏上黄昏五点左右的返程车。
在拂晓之前,我起了床,我十分草率地刷了牙,用湿润的毛巾擦了下双眼。我蹑手蹑脚地推开徐放的房门,路边透进来的灯光仿佛让我看见他在沉睡,他的脸庞似乎带着不曾醒来的悲伤。但我知道,房子是空的,徐放不在这里住已经好几天了,但我为什么要推开徐放的房门,我来不及推敲我这样做的缘由。我大概是心虚吧。
天未完全亮,路灯熄灭了。大约六点,路政局会准时把路灯通通关掉。 我必须快速地步行前往,因为出租屋离汽车站有段较长的距离,我借助微弱的光芒一路小跑,到了长途汽车站,我已身子发热,汗流浃背。
胡因在站台前的人群中左顾右盼,看见我过来,她扬起手中两张小小的车票不停地晃动,一个劲地叫我的名字,彷佛一段兴奋的旅程由此开启。
乘客你争我夺地上了车,像上演一场短兵相接的战役。 我带着胡茵加入了这场战役,而且旗开得胜。
我们坐在司机的后一排。公共汽车快要报废似的,感觉上散了架,一点都不结实,我听到车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偶尔还听到车底下机器零部件撞击发出的撕裂声。声音淹没了乘客的交高谈阔论。有人抽起了香烟,这使室内的空气浑浊起来。 胡茵捂住了鼻子和嘴巴。我没有,我习惯了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我和胡因相互交谈了几句,便都默不作声。
胡茵和我并排而坐。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我帮她拉开紧闭的窗户。窗户的卡口锈迹斑驳,这使我花了不少时间,也费了不少力气。
不久,车子驶进了弯曲的山道,山道上铺满石块,由于这段路交通事故频发,在某一年,政府在全县范围对山区公路进行了一次修治,调来许多重型卡车,装了些沙石,重新把路铺了一遍。但由于雨水较多,长年累月,细沙渐渐流失,石块因此显得更加的凹凸不平。
车辆行驶在石块上颠簸得厉害。
在不可抗拒的外力下,我和胡因的臂膀,还有大腿不断地发生摩擦,发生碰撞和某种程度的挤压,异样渐渐发生。我能感受到她光滑的肌肤如水一样流过我,一直流到心里。我有些接受不了。我有些紧张,心跳加速,脚有些发抖。为避免难堪的事情发生,我用双手抓住司机背后的护栏,稳住身子,同时屏住气息,实在憋不过去,就从鼻孔和嘴内不动声色地把它一点点地吐出来。
我确定,我此时的状态,一定与涌动的青春相关,与无法释放的荷尔蒙相关,与某种原始的生理特征相关。因为,我在镇内的公交车上不断转悠的那些日子,我发现某些青春年少的男女,实际上,成年人也不例外,他们在一个拥挤不堪的环境里并肩而坐,虽然表面看上去,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其实,镜子的后面,躲着一位激荡的妖精。我断言,绝对没错,不怀好意的一方在那个时候一定异想天开过。
我必须给自己找个台阶,否则,我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如何与胡茵相处,当初,与何小第一次相识,她轻而易举地窥视到我内心深处的妄念,直到现在,我都无法释怀,无法正儿八经地面对她一次。如果我的心思被胡因看破,那带来的耻辱将会空前绝后。
我不想被她发觉。 可别轻视了女人的第六感觉。胡因究竟是觉察到了。她微微侧脸,盯着我,两只眼睛睁得像核桃一般,然后再侧过身子,背对着我,她的整个脑袋,探出了窗外。
“车外的风景真好!” 胡因说。
我感谢胡因,她并没有像当初的何小那样揭穿我。
我没心思看窗外的风景,刚才的萌动消失了,我处在万份羞愧的情绪当中,因为,我生理上表现出来的跌宕起落,都被胡因感受得真真切切。
“司机,我要撒尿!” 我凑到司机的耳朵边说。
“憋一下。”
“憋不住啊。”
司机又开了一会才停下车,我下车撒了泡尿,透了透气。上车后,我跟旁边一位扎着小辫子的姑娘换了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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