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失败的婚姻，它是我人生中的阴影对吧？但那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呐。——《心花路放》

电影里，黄渤饰演的耿浩要求停止播放前妻的不雅宣传视频，结果酒吧老板质问，“既然是前妻，那跟你还有关系吗？”耿浩愣住了，回答道“没，没有关系”。可当他走到外面，看见地上自己长长的影子时，他又折回酒吧理论。

“没关系么。”

是啊，没关系吗？经典的阴影理论就从五十亿帝口中说了出来。接纳过去的失败，直面阴影，才能走出阴影。

一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因为接触社会层面浅的缘故，经常开些不好的玩笑，给别人添堵。有次出差，一个已经工作三年多的同事开电动车来接，那时候我下意识地以为，出来这么久应该有不错的基础，便无脑地问他什么时候结婚，有四轮了吧。他原本上扬的嘴角便拉下来，脸上写满了焦虑。

至今，我都难以忘记他那张堆满复杂表情的脸。

及我正式融入这社会的洪流，挤公交、蜗居廉租房、困守狭小的交际圈子时，我才深切感受到生活的不友好。

大概每个人都有这样一段阴影，或许漫长，或许短暂。这段阴影，因人不同而内容不同。于是，我们看到众生相，从别人那里照见自己，又从自己身上反观别人。于是也有了各种选择，有人忍受、有人逃避、有人漠视、有人坦然......

《心花路放》中，耿浩无法接受离婚的事实，开始了三千公里的大理之行，象征逃离。经历一系列故事后，及至领悟阴影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时，脱胎换骨的改造业已完成，象征了跨越式的提升。

二

影视作品往往是理想化的，领悟这阴影理论，谁知道是脱胎换骨的改造了，还是彻底绝望下去。

人毕竟是这样复杂的。可我要说，植物却又是如此简单。

小时候做错事害怕责罚，我会躲到大人找不到的角落，小小的脑袋里装着蚂蚁、沙粒、草叶，所有周遭细微的事物，沉浸其中，等待大人把气消下去。

因此，我认得了这喜欢生长潮湿角落的火炭母。它花小而精美，黑色的果实饱满且晶莹，好奇心的驱使会摘下它的果子嚼在嘴里，酸酸的，味道并不特别可口，但那种“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感觉叫人格外欣喜。

为何要叫火炭母？清代植物学著作《植物名实图考》有这样的记载：“俗呼乌炭子，以其子青黑如炭。”它的果实如火炭这一表征确实最抢眼球，命名为火炭母着实妥帖。

假如弯下腰身，细致观察，你能发现火炭母别样的趣味。它处于花苞阶段时，白白的、结结实实的，如同小米粒簇拥到一起，因而又有了白饭草的别称。

这害怕干燥天气的野草，往往藏匿于屋角、树荫、水边，大光明的地方它们不去，好像兜着一堆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

我总疑心，它们同样处于一片阴影之中。

三

火炭母性凉、味微酸，对痢疾、白喉、肝炎、中耳炎、跌打损伤等具有疗效。《唐本草》说其“主赤白冷热诸痢，断血破血，带下赤白，生肌肉。”1977年版《中国药典》对其进行了收录。这种全草入药的植物，是药食两用中药，也是我们熟悉的王老吉、廿四味的成分之一。

尽管它们花美果奇，药食两用，具备观赏和实用价值，但多数时候人们似乎忽略了它们的存在，任其匍匐于阴影里。

在我的印象中，火炭母长不高，却无一例外地健康茂盛。广州地区称呼火炭母为“天师印”，在于它椭圆形的叶子上有人字形的紫斑块纹，看起来像盖上去的印。许是它们真有天师相助，在见不到阳光的地方将阴影封盖，汲取了生长的养分。

而事实上，有人通过实验比较得出结论：对火炭母给予适当的遮光处理，可以促进植株生长加速，提高植株的药用成分含量，同时侧枝增长倍数、叶片增长数量也呈现出上升趋势。

我们习惯把人生低谷视作阴影，是一种无可奈何，电影要用长篇幅、书籍要用许多道理来点明，直面、接纳阴影的关键性。但对火炭母来说，这再自然不过，甚至于，它们主动拥抱阴影，视其为不可或缺的生长条件。

当我再从破败的老房、潮湿的水沟旁看到火炭母时，明白了它们合乎天然之道的可贵。大清早起来，我挤进上班的公交车，不再抱怨得骂娘，换之的是一声嘹亮的口哨。

活在阴影里的火炭母，不是无奈，而是一种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