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何婉仪
新月对余妍恨得咬牙切齿，并因此想放弃那份自己最爱的工作。
“贱人就是矫情，一天就说她很忙，每次都要我去帮她，烦人得很。可是我忙的时候，谁来帮我？”
“就是看不惯她，太作了，每做一件事都生怕别人不知道。”
“我是受够她了，我忍了她十几年。这十几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自己的父母，年轻的时候，也被人欺负，新月的眼泪就上来了。那个霸王就喜欢别人围着她转，要别人什么都听她的，都得为她服务。可是新月的父母只愿做自己，不愿屈服于任何一个人。在那个年代，他们忍受了常人不能忍的孤独：欢声笑语属于别人的，家里长短属于别人了，吃喝玩乐属于别人的，需要帮助的时候，人们都孤立新月的父母。尽管如此，新月的母亲还是乐观地告诉孩子们：他们要孤立我，我偏要坚强地活下去，独立的国家都能生存下去，我还不信离开他们我就活不下去了？
“这一次，我一定要辞职，无论做什么都行，无论到哪里都行，只要到一个没有她的地方。”梦里，新月无数次告诉自己。
可是睁开眼，昨晚还那么坚定的意志又被现实打败了。一家六口要吃饭，孩子要上学，卧病在床的父亲每月需要钱看病。
这是新月不能向别人诉说的苦，还好有文字作伴：路是否又走不下去了，也许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感觉到自己没有任何价值，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但我们都要去渡那个劫。山中的呼唤，大街上的叹息，梦中的哭泣，那是我们在喘，戴上面具，谁也不用在乎谁面具下的表情。
有一天，新月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要找领导好好谈谈，如果谈崩了，我就辞职。”新月虽然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想到辞职后可能面临的困境，新月还是流下了眼泪。
新月去到她上司办公室，上司正忙得不可开交，对新月说：“你好好考虑一下，一定要想好后路。这事不急，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们再好好谈谈。”就这样，这事儿又搁置了下来。话说这新月，平时不爱说话，做事也踏实，领导安排的每一件工作都会用心去做，人们都公认把事交给新月，那可是一百个放心呀！这样的员工，到哪里去找呢？每次新月想辞职，她的上司都极力挽留。
“我还逃不出魔掌了？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新月情绪很低落，一天上班无绪。
晚上约了最好的闺蜜吃饭，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余妍也在。原本有很多话要说的，因为余妍在，新月尽量让自己保持沉默。
“一天好忙呀，白天上班气都没喘过来，回家还要辅导孩子作业。等孩子睡了，自己还要学习。”喝了一点红酒，余妍自己说开了。
“你学什么呢？”为了避免尴尬，新月偶尔也会参与进她们的话题。
“我想考个会计证。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这也太笨了，都考了八年了，还没考过。”
“你回家还会学习呀？”新月很惊讶，在她多年的记忆里，余妍就是一个在小天地里有小气量只能看见巴掌那么大一块天的人，整天作些说东道西的事儿。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都要不断学习呀！”
“刚工作就去学开车，只是很少练又快忘了；后来还考过一个营养师证，很长一段时间给家里制定食谱，可是我发现按标准来吃饭，我们每天得吃进去多少东西呀；后来就一直考会计证，考了八年；中途还想自考大学，可是被孩子和工作拖累得脱不开身。”
“我就喜欢让自己一直保持学习的劲头，不管学什么都可以，我想多一项技能终归是好的，或许有一天就会用上。”
一起工作十几年了，第一次听到余妍敞开心扉，新月不由得对她生出好感。
“听说你家孩子学习成绩很好，好佩服你呀，你是怎么管的？”说这话，是真心的。虽然之前新月对余妍抱有成见，可是她的教育方法，还是不得不佩服。
“我从小对孩子要求很严，别人都说我是孩子的后妈，只有后妈才会对孩子这么凶。可是我问心无愧，我做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我觉得孩子还是要从小培养好习惯，你小的时候不把她教好，大了就会难管。”
“原来这样呀，怪不得你家孩子考上了我市最好的重点中学。”
“你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吧？现在孩子负担都很重，我看很多家长，都会把孩子送进各种培训班。”
“从小到大，我们家孩子从未上过培训班，都是我在辅导，我不懂就去学。说实话，我一直后悔，自己只上了初中。如果我也像别人一样多学点知识，也许现在就是完全不同的命运，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做轻松还工资高的工作。”
灯光下，一位伟大的母亲在学习一片新天地，为了给自己的孩子讲懂，这幅画面越来越清晰。
那一夜，没有解释，也没有对不起，月光下，第一次有了三个人的笑容，而这一刻，新月等待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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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婉仪
2020.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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