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兵叫老潘,
從與他熟悉的那時起,他就要求我們,不許叫他:先生、老闆、阿伯、爺爺....只能叫他"老潘",
還真讓我不習慣好一陣子,對著一位年長的直呼其名,有些不禮貌吧,可他那倔強的個性讓人不得不屈服。
1998年4月5日,一個來到異鄉還沒完全“隨遇”還能“安”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菜市場一樓店面的騎樓下擺了攤車,做起了"上海湯包"的生意,剛開始只做黃昏,4點左右開始到晚上7點左右。
對於一個曾經從事幼教近十年的人來說,自己做生意,絕對是有挑戰的興奮與新奇的⋯
剛開始的生意有點意外的“興隆”,或許是傳統市場上來了外省的東西,對於菜市場的婆婆媽媽們來說有新鮮感,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的外省阿伯阿嬸,還有好幾位的上海阿姨爺叔,上海小姑娘的到來,似乎解一些些他們的戀鄉情結,三不五時的就來找我聊聊上海話閒話家常。
老潘就是這樣,從偶而來到漸漸天天來,一個人,來久了,就在那裡一杯小酒一座一兩個小時,閒聊中知道他曾經是海軍,在船上是做廚師的,也沒結婚,孤單一人,早年在上海住過,所以就想找我這個上海人敘敘了,以解他的思鄉之情。於是,老潘把我當老家的人來關愛,我也把他當父親般關心。
那時的老潘在洗腎,一周要洗三次。據他自訴洗腎很苦,躺在那幾個小時不能吃喝,他常常露出手臂上針孔插入後留下的瘀青、滿滿的瘀青給我看,抱怨著洗腎的痛苦,玩世不恭的數落著死都要死了還要受洗腎的罪,於是他不那麼聽醫生的話,該忌嘴的他通通不忌,也隱約的感覺他還會去外面放蕩...
與他漸漸相識之後感覺得出他的浮躁與不安,我也盡我的努力給他一些安慰、一些加油。週日有時會約他來家裡,做些下酒菜,讓他小酌一番。也常常晚上收了攤帶著些吃的東西去醫院看洗腎的他,看完孤單單一人躺在床上的他,讓在回家的路上的我“善感”的一路"痛"回家。
有一次,他一連好幾天沒來攤位上,急得我到處找他,遇見他們一起洗腎的病友追著問問到那人反問我:"他有跟你借錢是嗎?",就在我無助又無助,急的象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也有一個多星期了吧,他出現了,告訴我他住進了別家的醫院------在外面暈倒,被救護車送進的醫院。責怪之餘,也真的拿他沒轍。確實我只是個外人,許多事他並不會說,我的原則,別人不想說的事我絕不會去追問....
在騎樓下半天的生意做了約半年後延長至整天了,
因為只做湯包,剛開始整天的生意還蠻空閒,就有了那幅"兩小無猜"的畫。
洗腎的老潘味口不好時想吃水餃,可我沒有在賣,也不會包。做過"海上廚師"的他發揮了他的功力,包出了一顆相當漂亮的"元寶"型水餃,那一次成型的手法讓我驚嘆,我拿著餃皮卻包不起來。於是,老潘想吃時,都是他自己去包,但他不放棄總是嚷著要我學包,在他的教導之下,總於我學會了。有一天我開玩笑的對他說,我要賣水餃了,他臉一板,瞪著眼,疼惜的數落我說,你還嫌你不夠累是嗎?要累死自己哦...
就這一句玩笑話,在1999年5月我們開始了賣生水餃的生意,餡料自己調配,加上老潘教的手法,我們的生水餃造成了不小的轟動----那是有湯汁,餃皮很Q的水餃,一賣至今16、7年了吧....
老潘在我爸爸來台灣前就過世了,儘管他玩世不恭的在得知我爸得了癌症時說,我爸會比他先走,最後還是他先走了。我以為,如果他多聽聽醫生的話,講究一些養身之道,比我爸還小的他確實會比我爸活的久。2002年,79歲的我爸去世了,堵在高速公路上沒能在他臨終前見到他是我的此生最大的“痛”.....
最後一次見老潘是他在我收攤時打了通電話給我,叫我去一家卡拉OK,他知道我很喜歡唱歌,叫我去唱給他聽...
有些病態疲累的老潘身旁坐著位女人,他說是泰國人,看得出關係非凡....
老潘唱了首歌,那陰陰低沉的聲音,聽了讓人難受,那個畫面至今在我的腦海.....
"上海特色水餃"誕生至今已20年有餘了,承蒙新老顧客的厚愛,還在繼續著。
只是老潘已成了——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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