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伏天里挤公交,孟一棠觉得自己像一条塞在罐头里的沙丁鱼,浑身黏腻地粘着茄汁。
一个急刹车,孟一棠顺势栽倒在旁边一位男乘客的胳膊上,对方僵硬地不动,孟一棠一边道歉一边抓紧了扶手。车门扑拉打开,一大波乘客下车。
半晌,旁边的男人用一根手指,点了点孟一棠的肩膀,示意她看身后。
裸粉色的连衣裙,不知什么时候腰部被泼了一片液体,用手一摸黏腻腻的,像胶水一样一路滑下去。孟一棠的连衣裙变得透明起来,甚至能看见里面无痕裤的颜色。
一瞬间,孟一棠就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屁股,可她挎着的小皮包只比手机大一点点,根本遮不住。
旁边的男人脱了身上的白T恤,不由分说地套在她身上。
孟一棠得救了。
加了联系方式,孟一棠将头埋在胸前,她扯了皮筋,长发散下来,遮住脸。
男人问她,要报警吗?孟一棠摇头。两人再不开口。
孟一棠是终点站,男人比她提前一站下车。她看着车窗外,男人光裸的后背,心里涌起暖意。
2
他叫郝直。孟一棠翻看他的朋友圈,大多是健身和自制减脂便当的照片,阳光帅气又会做饭。老实说,孟一棠是有点心动的。
孟一棠已经毕业三四年了,工作进入正轨,家里人开始催婚模式。尤其到了过年的时候,孟一棠坐在一群姑婆中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即将被拔毛的鸡。
老爸老妈在朋友圈不时发一些可爱的宝宝视频,孟一棠留言说真可爱。老妈就说,也指望不上抱外孙,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都想二胎了。孟一棠赶紧关掉手机。
自从和郝直加了微信,孟一棠就一直说要请他吃饭再把衣服还给他。郝直总推说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等过几天。
虽然没有约上饭,郝直却在微信里每天早晚安,遇到天气晴朗的时候还会拍个小视频给她。孟一棠都是秒回,再附上可爱的表情包。暧昧就在字里行间悄然滋生。
郝直和孟一棠约在一家火锅店,离他们相识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初秋微凉,孟一棠在连衣裙外面搭了一件镂空的线衫,精致的妆容和微卷的长发,风吹起裙摆,盈满女人的娇羞。
郝直目光落在她的裙摆,要不换一家店?吃火锅会不会弄脏你的衣服。
孟一棠在微风里笑得明媚。难得他这么细心。
3
适婚年龄,兴趣相投,两人迅速陷入热恋。
孟一棠觉得自己真的要感谢那次的窘况,不然她也不会遇到郝直这么好的男朋友。
他们一起挤公交,郝直将她环在身前,努力用双臂为她圈出一块小小的空隙。两人牵手走过菜市场,打包几只螃蟹,一块豆腐,墨绿的海带结。然后在三十几平的小公寓里,他熬一锅汤,她舀一碗米。鲜香的蒸汽掀开锅盖跑出来,溜进鼻子里。
周末,两人窝在郝直的小公寓,孟一棠看着他在厨房里做饭,幸福像一只晒太阳的猫,懒洋洋地摊在身上。
不到半年,孟一棠去见了郝直的父母。两位老人都是教师,素质比较高,对孟一棠也十分满意。郝直是独生子,除了他现在住的小公寓,老两口还在旁边小区准备了一套房子,说是将来有了孩子也方便上学。彩礼和车子都不用操心,只要孟一棠进了门,老两口还承诺会帮忙带孩子,孟一棠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见过孟一棠的父母后,原本两人计划过几月就领证,然后再筹办婚礼和蜜月。
孟一棠的妈妈不知道在哪看到了一篇文章,说婚前一定要去做婚检。孟一棠打开看了看也没太在意,后来她同郝直开玩笑说,你家没什么家族病史吧,我妈还让咱们去婚检呢。郝直拉着她的手,你妈想的对,抽空就去吧。
只是孟一棠没有想到检查结果让她喘不上气,郝直是hiv阳性。
她和他还没有跨过那一步,但是日常有过接吻,只是郝直不太喜欢接吻,常常是抱着孟一棠。告诉她说,自己尊重她,想把最好的留到新婚之夜。不想接吻是怕自己控制不住。
孟一棠信了。
4
郝直拿着报告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抬起头对孟一棠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搞错了?
孟一棠也希望是搞错了,她和郝直做了复检,结果依旧。
你最近有献血?还是和什么人接触过?你是不是……孟一棠有些问不下去了,她想知道他有没有去找小姐。如果他去了呢?是不是自己连小姐都不如。
郝直落荒而逃,孟一棠联系不上他。
孟一棠去了郝直的父母家,两位老人听了之后,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孟一棠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郝母有些尴尬地推了推水杯,小直还是很爱你的,现在医疗技术也在发展,你们俩的婚事……
郝父厉声打断,你还维护他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是自己做了恶心事,怎么有这样的报应。
孟一棠突然想起闺蜜曾经开的玩笑,万一将来遇到完美好男人,先看看对方是不是个gay蜜哟。一道炸雷在脑海里劈下,孟一棠的声音都是抖的。
郝直喜欢的是男人?
郝母咬住了下唇。郝父捂着胸口,身形有些不稳。
孟一棠的眼泪刷地下来,如果我们不去做婚检,我就会被感染。会死人的。你们就这么帮着他犯罪?这是骗婚,你们懂吗?如果我和他结婚了,我该怎么办?当活寡妇?
郝母只是喃喃,他也没想到,你看他都要和你结婚了,他都改邪归正了。他变好了呀。
性向是说改就能改的吗?孟一棠说了句告辞,立刻起身。
5
一个月后,孟一棠才收到郝直的留言。郝直坦白了自己的性向,孟一棠已经耗光了自己的愤怒,她冷静地看着每一个字,甚至还能想像郝直在屏幕后面的表情。
那次窘迫的相遇,其实并不是巧合。弄脏孟一棠裙子的人,是郝直的一个床伴。郝直的家人其实早就知道了他的性向,但是逼婚一直都在继续。郝母郝父的要求很简单,不管你怎么乱搞,得留一个孩子下来。
郝直也不过是在群聊里心血来潮,他们圈子里的几个朋友想要试一下,这种低级狗血的套路会不会勾住女生。孟一棠就落网了,简直不要太顺利。
郝直也确实爱健身,爱做饭,喜欢悠闲的生活,他只是不喜欢女人。当他抱着孟一棠的时候,感觉就像抱了一个姐妹。
和孟一棠相处的日子里,郝直小心翼翼。甚至一度断了和几个床伴的联系,可是当他看到昔日情人的邀约,又耐不住欲火。和孟一棠在一起之后,郝直只和这个情人出去过两次。每次也都小心翼翼,备着套。不想第二次约会的时候,一番纠缠后,那人又拉着他蹭了蹭,直接捅了几下。事后只道是没忍住。
都是套路,孟一棠是那只被网住的鱼。郝直是坐在破船上,被淹没的渔夫。都是被算计与被算计,孟一棠一点都不可怜他。
郝直说自己一直在发烧,腹泻超过一周了。说他难受的时候,想起和孟一棠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光,就像做梦一样。你会原谅我吗?如果我没有病,其实还挺想和你一起生活的,我们的爱好那么相似。如果将来能生个孩子,是不是也挺好的。
孟一棠说,那你就做梦去吧,老娘不需要姐妹。
没有她想象中的撕逼大战,孟一棠只觉得他徒有阳光的外表,内里猥琐又可悲。下一次,再遇到偶像剧中的情节,她要好好过过脑子,天上掉下来的柔情男人,也许是包装精美的排泄物,不止恶心还会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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