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寐入心，故人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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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月色凉薄，幽冷寂寥的微光点映着眼前这座水上乐园。

闪烁着斑驳铁光的滑梯，滑至无边黯淡的池水中，水面寂寂，了无生气。

桃子就是在此时悄然而至的，脚步无声，就像剧本安排好的特效，来得静默却炫目。

我不可置信地牵起她的手，心绪跳跃仿若高原奔跑的小羚。

空气稀薄却入肺即沁，神怡心旷只觉已接近天幕中的珍宝。

我笑着对她说，你终于回来了。

泪痕顺势流入笑颜，滑落进夜色中。

她随即轻轻抹去我眼角的泪，欢悦地回答我，我一直都没有远走呀。

上次答应和你一起去游泳，我怎么会食言呢？

是啊，我的桃子从来不会食言。

于是我再次牵起她的手，想同她一道进入这座似乎有些落败的乐园。

然而月色倏然四合，周围的一切四散成齑粉，化进寂白的光晕，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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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梦醒来。

一道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在灰暗的屋顶，墙面寂寂，了无生气。

原来又是一场虚空大梦，梦中她来她往，却从不肯真正为我停留一秒。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桃子，已经过去了六年。

那个盛夏午后，她满眼遗憾地告诉我，她没有时间再去旅游了。

人生难得后悔意，这一幕随着她的离开永远刻印在我记忆中。

如果那时知晓这是最后一面，我会不会留下不同的话语？

我也许会殷殷嘱托她，没时间旅游不要紧，但桃子我知你善忘，千万千万不要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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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不愿相忘，为你是我人世间第一个好友。

那时年幼却性情清冷，倚在走廊栏杆上静看楼下同学嬉笑打闹。

秋日萧瑟落叶堆叠，阳光却正当明亮。

我未曾想过得一人执手相伴，共同享用这欢愉的童年秋景。

然而有人在身后站定，轻轻拍上我的肩膀。

我惊奇地转身，一张温软可爱的笑颜绽开眼前。

我们，做朋友吧！

从此有束光划开秋意的寂静，变成了专属于我的温暖。

那日以后得了一人，能在课间挽手相伴去玩耍，可在放学路上互相送别。

曾经清冷孤独的小女孩，人生之路竟也会有人同行。

再不会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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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不能相忘，为你曾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身边的朋友来来往往，像流动的溪水，缓缓淌过一程便不会回头。

有人认真告别，有人不告而别。

当又一个挚友选择了离开时，桃子忽然扑来熊抱住我。

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力道之大，几乎把我扑倒在地。

我举手宣誓，此生你既选择我为挚友，我定会永远视你为挚友。

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誓言坚定像出嫁的新娘，中二背后是对时光莫名的信心。

只是不曾想，认真立下的承诺，竟像僵尸新娘那未出口的誓言一般，拗不过光阴的狠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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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此时距离与桃子成为好友，已过去十五年。

十五年间，我们失散了六年。

离别的比例越来越多，桃子的音容笑貌越来越淡。

总有一天回想起我们相识的年份，会惊觉相伴只占时光洪流的沧海一粟。

而那个温软可爱的表情也会渐渐消融在无尽的漩涡中，遍寻不得。

所谓人定胜天的信念，终究抵不过命运之手悄然的出手。

我不知残酷的究竟是时光还是桃子，亦或只是自己割舍不下的牵绊与心魔。

我只知此间六年的梦魇中，时常挥不去渴盼她来的执念。

纵然懂得梦醒万物皆空，徒留满枕的泪痕，也依旧不肯错过故人入梦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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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我站在与桃子分离的路口，第一次对她心生怨念。

若你还能流连我梦中，为何迟迟不肯相见？

那些一同经历的过往，那些相互立下的誓言，都已经化作梦作蝴蝶翩然远行了么？

我怨着，却不由自主地在路口等着，等一抹熟悉的身影现身。

日过午时，谁也没有来，连行车都是寥寥无几。

我抽身欲离去，却在瞬间仿佛被点了穴道。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的心跳倏然加速。

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熟悉的温软笑靥如秋日暖阳。

桃子带着浅浅地嗔怪对我说，谁说我不回来了呢？

不是告诉你我在那边很忙的嘛，忙完了，我才能回来找你呀。

我深知自己错怪了桃子，不好意思道歉说，我错了呀，不该怨你不守承诺的。

我们走上天桥，趴在横杆上望着下面寥寥的行车，就像如见时倚靠走廊栏杆。

我问她，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她想了一想，轻松地说，还有一些事情要忙，忙完再回来就不走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脚下水泥铺就的天桥轰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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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又是一夜梦寐入心。

我的故人仍未归来。

古有梦貘喜食噩梦，留得轻声鸣叫，伴人酣甜入睡。

不知梦境的碎裂是否为这捣蛋的小兽所为。

若是，我和它便有了不同的观点。

有桃子的梦境，纵为梦魇，却非噩梦。

我情愿，一梦至天明，相守至梦终。

只要能得故人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