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大明的东林党到前清的八旗军,在太和殿的幽深烛火中逐渐消沉,最后一声叹息,发自独坐静园的溥仪,连绵炮火,华夏倾覆,寒风从窗外卷起了血气,让他想起昔年龙书案后御座的冰凉,千年的蟠龙坐卧,到这里结束了,但附龙的虫豸还会借尸还魂。
他闭上眼睛,想起来那一年的岁末,瑞雪笼罩紫禁城,四方军报和表函经军机处呈入禁中,放眼望去,满地奴颜卑膝的臣僚,手捧着象牙笏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发出一声声源自内心的嘶哑:“天佑国祚,绵延千秋!”
类似的场景,他在东北也见到过,外臣的吵闹和喧嚣,把他衬的像个精致的傀儡娃娃,仿佛在祭奠早已殉国的英烈,一瞬间,他读懂了那些前朝的亡故:亡于侈,亡于暴,亡于靡,亡于乱。愚官奉承取利,贪腐昏聩,更有乡野饿殍,一如阿鼻。
02
荆楚有江汉,江汉踞苍山,山似龟蛇。
华南的文亮公已经下葬,听说葬仪已经超过规格很多,但也没人说僭越。有文士为文亮公作祭,言必称其交游天下,德隆望尊,想来虽有夸大,倒也凸显几分豁然。
汉江幽幽,长河悲戚,湍流激荡,山岳潜形,荆楚民众自闭其中,或悲歌长啸,或漫叹长嘶。
传言,武昌街头,曾有禅师踱步,素装跣足,以指节敲击钵盂,作悲戚状,却闭口不语经文。南山先生听闻,发问:禅师为何不诵经文。
禅师有言:此疫起于人祸,并非天灾降世,起祸之人于心无悔,我诵佛经千万,亦不能度丝毫。
南山先生又问:禅师不可度,为何踱步于外,悲戚而泣?
禅师曰:如是我闻,枉死者见佛,悲哭不止却口不能言,佛说末法,人无爱人之心,荼毒于外,此间,即是地狱。今日我可度枉死者,何人能度这荆楚满城。
南山先生曰:我可度城
禅师曰:大善
转身出城,身后护城河霎时如沸,似有千万人争渡出城,禅师头顶恍然再生青发,武昌城内天光大亮,有百鬼出城。
03
庚子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北地飞雪,南境阴霾。
有教书先生端坐堂上,身边文宗散乱,虽有变故,但科举不曾改期,学生的课业也是不敢荒废,故有蒙童坐于堂下诵读。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以民贵为纲,如何破题?”
“请先生教我。”
教书先生振袖起身:“有圣者以仁德内修,而王于四方,开盛世之治,则民为贵。”
蒙童大骇:“先生此言,有悖书文。”
教书先生大笑,转身入堂:
“圣道无常道,世道当变通。且看,此间冬去,天下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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