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呆鳥 L. canus
国内已过半夜十二点,元宵节就这样匆匆过去了。达曼这里才是晚上七点五十,我拉上窗帘,不忍去看天空中那一轮明月。
我们赚钱不多,离家又远,每逢佳节难免产生一点伤感之情。项目部负责后勤的同事工作做的很到位,晚饭有手抓饭、馅饼,还煮了一锅汤圆。我吃了三个汤圆,一个芝麻馅,两个五仁心。
东方物探还是一个很人性化的公司,我们将继续为全人类找油找气贡献着自己的力量,鞠躬尽瘁,满头白发,依然不停息。
昨天出发离家时,女儿又哭泣了好久。她老问我一个问题,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可以在家工作赚钱,而我要来这么远的沙漠工作?
她一问,我的心就乱了,眼角也湿润了。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选择、自己走出来的。儿时,我体弱多病,好静,曾经让父亲把我送寺庙去。爸爸自然不会当真,笑着摸摸我的头,说,“你这个傻小子,我到哪里找寺庙去。”
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有几个地质工作者来我家讨口水喝,他们头戴草帽,胸前挂着罗盘,手拿铁锤。从那个时候起,我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工作叫地质勘测。我十分羡慕,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工作,如果我也做这个工作,没准身体会变得好起来。
高考结束,填报志愿时,我拿着高校招生的书来回翻,不知道选哪个学校,更不知道哪个专业是干什么的。长到快二十岁,我连省会都没去过,到的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心里憋着一股劲,暗下决心,我要去北京。
翻看北京的学校,看到石油大学有个地质工程专业,似曾相识,我对自己说,就是它了。听说我选的学校在北京,妈妈不高兴,她说给我拜了菩萨,如果报考的学校过了长江,一定录取不了。我说,那我就过黄河吧。天底下,叛逆之子遍地都是,我也是其中之一。
过了黄河还不算,大一暑假我又跨了一步。因为公司国际业务极速扩张,人力资源严重不足,所以BGP来我们学校招聘学生,成立一个联合培养班,一毕业就派往海外工作。记得那个宣讲的老总讲话感染力极强,“来我们BGP,一年有车,二年有房。”我是农村出生的娃,自然听了很心动,果断报名参加面试。
母亲听说后,没有阻拦,唯有一声叹息。毕业后,我就被派往叙利亚,在那里工作了三年。叙利亚是个风景秀丽的国家,人民很善良。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还有阿勒颇的古城堡,都有我的足迹。2011年,内战爆发,物是人非,曾经的同事没了消息,是死是生,听天由命。
也在这一年正月,儿子出生,五十天,就扔给了我的母亲抚育。一年多的时间,我除了参加公司的培训,其他时间就是抱着不到两岁的彤彤四处玩耍。女儿和我感情深,应该和这一段时间有很大关系。
2011年的最后一天,我又出国了,目的地是伊拉克北部库尔德斯坦首府阿尔比勒。库尔德地区,近乎脱离伊拉克政府的控制,只是还没单独建国,周围的国家也不允许它建国,怕本国库尔德民族有样学样。库尔德人爱好和平,与中国人相处非常友善。我曾经去银行取钱,一蛇皮袋的钱,给工人发工资的,背着它去超市采购,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抢劫。信仰伊斯兰教的库尔德人,小偷小摸的也许有,抢劫的几乎没有。
又是三年,2014年8月,IS如一声惊天巨雷,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国土上掀起腥风血雨。我们还想坚持把工程做完,惜命的美国人提前跑了,第二天,美军开始在伊拉克北部轰炸IS,守住了库尔德自治区的防线。我们也接到公司撤离的命令,经伊朗北部口岸前往德黑兰,转道回国。
2015年5月至今,我一直在沙特阿拉伯工作。这贫瘠的沙漠却拥有丰富的石油,难怪人说上帝是公平的。可是,发现石油以前,阿拉伯人生活的也并不差。我们国家现在提倡一带一路,古时候的丝绸之路,是谁凿空的呢?我们史书上说是张骞,这个我们不去探究,但丝绸之路上行走的商人大部分都是阿拉伯人。阿拉伯人生来就具有商人的头脑,你看今日之阿联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迪拜的辉煌,绝对不是石油浇灌出来的,而是抓住了世界金融与贸易带来的机遇。
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2019年,我们这只剩下最后一个项目,最晚2020年下半年收工。也许那个时候,我可以再休息个一两年,陪着彤和舟读书。女儿,你不要再问爸爸为什么要出国来赚钱,我的人生路虽是自己选的,又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爸爸信命,并且知足常乐,望你也像爸爸一样乐观积极的生活。
分离是苦涩的,但爸爸的心一刻也未曾和你们分开。元宵夜,月正圆,无须看,愿它的光辉照着你稚嫩的脸庞,一直照进我的梦里。

二零一九年正月十五 写于 沙特 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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