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云一愣,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恢复了他常有的戒备状态。
“什么纸人?”
我忙解释了昨天的事,当然除去我被打的那一段。居云沉吟片刻,见我说得诚恳,慢慢放松下来。
“那不是我家的纸人”他说,“上次夹在书包里,确实是我妹妹误装的,我知道大家忌讳我家里的生意,更不会故意把这些带到学校来。”
“我信你。你知不知道,附近还有谁家可能做这种纸人,又拿来做什么?”
居云摇了摇头。“你拿给我看看,或许我能知道用途,上面的字是什么颜色。”
“黑的,就像毛笔写的。”
“除了字,中间有花纹吗?有没有镂空剪出五官和衣服上的花?”
“好像没有,只是剪出人形,光秃秃的。”我回忆道。
“那也许是外行做的,纸人无纹便无骨,无五官便无魂,所以你说的这种纸人根本没有用处。我猜也许是谁想吓你,并不是真的纸人术。”
我觉得居云不像骗我,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一天很快过去。我没有找到机会问何芸慧,也没看到乔然有其他动作。晚上回到家,我怕被我妈发现我头上的口子,早早就洗漱完,一头钻进屋里就关灯上床。
天色阴沉,我看到山路崎岖,太阳怕是马上就要沉了下去。我抓紧马缰,一夹马镫,胯下的马嘶鸣了一声,向前奔去。
“先生。”路边有女子叫道,我勒停了马,只见乱松岗中几撮土包,阴风阵阵,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先生,你的画掉了。”幽暗林中,缓缓地升起一点烛光,显出纸灯笼的轮廓,一只手挑着灯笼上的竹竿,袖口白纱垂落,袖子后面的人却在灯影之外,看不清楚。
我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顿时摸了摸背后的书匣,果然少了一只卷轴。
“多谢姑娘”我跳下马,白马摇了摇脑袋,在原地喷了几口粗气。“这画是在下先祖绝笔,姑娘好心拾得,可否还给在下。”
“画还给你,只是你这人要留下。”灯笼滚落,那女子从林子里一跃而出,绿衣飘逸,惊鸿一般掠过空中。我举目望着,只觉她容貌甚美,甚至可以算是绝色,只是眉目中一股风尘气息,减了几分仙气,却胜在妩媚。转瞬之间,绝色女子轻飘飘落在我面前,头上一只碧珠摇曳,眯着眼睛,眼波中如同秋水,将胳膊抬起,隔着衣服,右手食指轻轻点在我锁骨之上。
“我见先生路过了几遭,想必是出不了这林子。”女子开口,气息落在我脖颈间,令人心痒。我不敢动弹,咽了咽口水。
也就是在这一瞬,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梦。
我一念及此,就忽然记起我的身份,白溪源,对,我是白溪源,今年十八,高二学生,想到这我低头一看,只见我一身斜襟长袍,左手没有尾戒。
“这是梦,变乔然,变乔然。”我抬头仔细端详那女子,心里默念,努力想象乔然的脸。
“先生觉得。。”
“停,不用说了。”我打断她,一把抓住她右手,向身前一拉,另一只手便环到她腰上,一定是我平时网上美女看得多,梦才造得这样真实,软香温玉,盈盈一握。“看今天这布景,是演聊斋还是牡丹亭。下一步是不是勾引我去你家?别费事了,床在哪呢。直接来后半段,来来来。”
姑娘一愣,偏着头躲开我,看我的眼神变得奇怪,仿佛在看怪物一般。
“咦?你怎么醒了?”她说。
“我没醒啊。”
“好吧。”那女子叹了口气,“那就直接来后半段吧。”
话音未落,那女子攀到我肩上,手中卷轴沿着我的后背坠落在地。“白先生。”她说着摸索下去,从腋下解开我的斜襟,手便滑到我领子里。这么刺激?我正想着,林子上方忽然一阵滚雷,顿时一道闪电落在远方,整个梦剧烈震动,我怕就此醒了,忙将她抱住,她叫了一声,拱在我怀里,兔子一般抖个不停,眼神楚楚,更加惹人怜惜。
“救我。”她说。
“不怕不怕,这是我的梦,我护着你。”我拍着她的背。
“你真护着我?”
“当然。”
“那你,就把你的身子给我吧!”女子一蹙眉,眼神忽然凌厉。我方才想她说的给是那个意思,下一秒怀中人就变了模样,她的脸一瞬间有些像乔然,却苍白得厉害。她身上的绿纱仿佛恢复生命般疯狂生长,一瞬间覆盖全身,又让这身子变得细长,很快失去女子胴体的曲线,蛇一般腾空而起,向后一退,蓄力对准我的胸口冲来。
就在这时,虚空中落下一道闪电,近地时腾起一团红雾,如同血光。那变形的女子尖啸了一声,砰地砸在树上,雪片一样散开。
“谁?你又是什么东西?”我叫道。“好好的春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红雾在地面聚集,并没有多高,渐渐显出披帛的轮廓,让我看着眼熟。我心中一紧,急忙拉起衣服,想系带子又摸不到另一端。这是什么衣服,我何曾穿过这样的衣服!
“你遮什么?”在那红雾之中,小小的人形开口,清脆稚嫩。“老身一千岁了,什么没有见过。”
“赤。。。赤练。”我脸上一热,赤练伸手在空中一划,半空之中顿时落下一块毛毯来,正落在我身上,我感激涕零,忙把自己包裹严实。视线过处,我看到刚才那女子掉下的画卷,正好在地上展开,上有石桥流水,却没有了那天撑伞骷髅的影子。
“你不是白先生。”赤练叹了口气,转过脸去,望着黑黢黢的林中,不知哪里来的光落在她脸上,也许是她自身的光芒。我从侧面看她,眼中瞳孔仍然大而漆黑,睫毛弯长。
“我。。 我只是姓白,你们说的白先生也许另有其人”我说,“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
天地苍茫,赤练沉默不语,雷电已经不见,风穿过林子,发出细密的声响。我感到自己从没做过这样长的梦,静谧稳定到令我恐惧,仿佛永远不能醒来。
“赤练?”我试探道。
赤练终于回过头,幽幽吐了口气。
“白溪源”她说,“我先教你怎样在这里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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