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美是那一声娘

人间最美是那一声娘

2018年5月20日，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我打算用不一样的方式来庆祝。

火车停靠在站台时，呼吸都充满了家的味道。

我兴奋地跳下车，蹦蹦哒哒地像个刚带上红领巾的小学生。

妈，开门！我边拍门边激动地说却没人应门。

再敲听见有个弱弱的声音说谁（shei 二声）随之门打开。

我调皮地说恁勒妞回来啦。

小臭妞回来了赶快把包搁到那歇歇。

从小我有各种各样的名字都是娘给我取的雅号，比如小臭妞，葫芦妞，呵呵哒~

从礼尚往来的角度，我给娘也挑了几个。

比如：小董同志，臭臭妈妈，哈哈哈~

在胡同里长大的我，爱瞎串门，像个假小子，特别莽撞。

如果哪天我惹了事被告了状，小董同志不高兴，那些个雅号可就不复存在。直接大名伺候啊“胡-小-拿”，哇吼吼，如宝塔镇河妖般的气势恢宏。

看着闺女回来了，小董同志高兴地哼起歌~

不一会儿，4平米的厨房里就飘出香味来。

娘的厨艺可不是盖的，扣碗儿烩面胡辣汤卤面什锦火锅，各个是我的最爱。

13岁那年我开始到一所寄宿学校上学。

每周五回家，周日下午18:00前返校上自习。

返校前娘都会做好晚饭让我带到学校吃。

胡萝卜黄瓜花生白萝卜木耳鸡胸肉切成丁，过油与米饭翻炒，加少许盐调味。

一份盛在老式带把儿的搪瓷缸里的色香味极佳的米饭，，就是我全部的青葱岁月。

2

“妈，我刚学了摄影，一会儿拾掇拾掇，给你跟俺爸拍点照片吧？”

“一会儿得去给姥姥做饭……”

17年除夕夜，姥姥心脏病突发住院。

娘从家里带了小电锅，鸡蛋挂面洗好的香菜调好的料汁。到医院给姥姥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酸汤面。

等姥姥睡着了，娘又赶回家，弄饺子馅，和面擀皮，包饺子。

爹和我都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酣畅淋漓的说“太好吃都吃撑了”。

娘满足地说， 好吃呀，就多吃点。

沉浸在美味中无法自拔的我后来才发现，娘忙活了一天。

做的酸汤面姥姥吃了，包的饺子爹和我吃了，娘却只喝了一碗饺子汤。

到了姥姥家，姥姥正坐在床上嗑瓜子。

我打趣的说:“姥姥，你牙口不错呀，帮我也嗑俩呗。”

姥姥耳朵有点背，没听见我说啥。只望着我笑笑，伸出手让我靠着她身边坐下。

饭后，我靠近姥姥的耳边，说：“姥姥，今天咱去澡堂洗澡吧？”

姥姥这次听清楚了，放下手里的瓜子皮，说：“中！”

 

3

带着姥姥去澡堂洗澡可谓一项大工程。

一辆轮椅一辆自行车一个大的四角塑料高凳。

姥姥坐在轮椅上，妈和我轮流着推着。

 

路上经过闹市区后，来到一个地下道口，下坡路有点陡，为防姥姥倾倒摔伤，娘不得不把转过来，倒着走。

刚过了地下道，又遇到道路施工，机动车非机动车都被迫从一侧狭窄的坑洼不平的路面过。我小心地避让着拥挤车辆和人流，同时瞅着雨后湿滑的路面以及大大小小的水坑。

就这样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地推着姥姥走了大概40多分钟，终于到了澡堂门口。

后来，我问娘：姥姥家附近就有一家澡堂，步行10分钟就到，为啥要舍近求远？

娘说：这家儿的道都是平的，没有台阶。

我看着那条路，明白了娘的良苦用心.

离家近的几家澡堂都得上下楼，姥姥行动不太方便，娘宁可多走点冤枉路，也不想让姥姥上下楼梯累着她老人家。

把姥姥送回家后，忙活了一天的娘，刚坐到沙发上没一会儿娘就眯瞪着了。

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学过一首儿歌，此刻我特别想唱给娘听听：

我的好妈妈

下班回到家

忙碌了一天多么辛苦啊

妈妈妈妈快坐下

妈妈妈妈快坐下

请喝一杯茶

让我亲你吧

让我亲亲你吧

我的好妈妈。

4

娘睡着了，我坐在她身边凝神地望着。

娘瘦了，左边靠耳垂儿的地方多了两颗老年斑鬓角多了些许白发。

娘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有一头稍带些自来卷的乌黑的头发。

娘有一个技能：识布。不论是棉的化纤的混纺的，娘只要摸一下就能准确的判断出来。

娘的手特别巧，我七岁前的衣服基本都是娘做的。纯棉布做的黑底蓝点小短裙，的确良布做的海魂衫，灯芯绒布做的红色连衣裙，件件可谓引领fashion 最前沿。

不仅是衣服，被子褥子娘都自己做。

一到夏天，娘就在中指戴上顶针拿上粗棉线，在地上先铺个双人凉席和单子，后把棉花放在上面，一点一点的把棉花拼均匀拼平整后，再在其上再铺上一层单子，最后在四周用白色布包裹住并一针一线的纳好，妈妈牌的被子就做好了。

娘纳被子的时候，我喜欢躺在棉花上打滚儿翻跟头，这是我儿时最喜欢的娱乐项目之一。

娘文化程度不高，但是特别爱学习。“北京的金山上（英版）”是娘在我3岁的时候教我唱的第一首英文歌曲。

在我16岁的时候，娘自学了法律，承接民事诉讼，帮那些贫苦的人们写诉状寻公正找依靠。

最近几年娘比较迷恋养生。从书市按斤称了几本足部穴位按摩的书食疗的书和中草药配伍的书。

娘可谓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模范，认真学完足部穴位按摩后，就每天给患糖尿病的姥爷按摩。

什么冬瓜水利尿，鸡内金消食，蒲公英清热解毒等都是我从娘哪里学到的呢。

娘还是个热心肠，喜欢做红娘给亲戚朋友牵线搭桥。据不完全统计，牵线成功（以结婚领证生娃为准）32对，其中一对夫妇的孩子目前都上大学了呢。

5

正当想着娘做红娘的光辉历程时，娘睁开了睡眼朦胧的眼睛。

我咋睡shei着zhuo了，娘说，往常白天我都不敢睡，白天一睡夜里就睡不着zhuo了。

这两年娘的睡眠质量不太好，有时是一整夜睡不着，有时睡一会儿就醒，再想睡就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等天亮了。

妈，恁闺女回家了，你睡shei 觉都香了，还打呼噜嘞 ！

我边说边给娘找了个枕头支着头靠着。

嘿嘿嘿，娘听后就笑了。

娘笑了，这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因为自打上中学起我就特别的叛逆，各种顶撞各种无里取闹各种倔驴脾气，没少惹娘生气。那时我不是恁娘都快成了娘的口头禅了。

而现在，对于一名步入中年油腻妇女行列的我来说，那时各种言语上的行为上的混蛋行为就应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6

我说：“妈，我今天跟你一块睡吧？”

娘边说中边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了我的蓝色卡通图案的被子。

从13岁上寄宿学校开始，我就在外面漂着，漂着漂着毕了业，漂着漂着找到了工作，漂着漂着成了家。

在这个逐渐远离家乡，远离故土，远离亲人的过程中，我发现自己开始越来越恋家。

即使已经中年，只要一回家，我就喜欢钻进娘暖暖的被窝，和娘躺在一个枕头上听娘说我小时候3岁就会背唐诗，听娘说最近鸡蛋涨了多少钱，听娘说她学会用微信视频。

7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醒来时枕头边还有哈喇子。

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就要乘火车继续漂泊的旅程。

娘从厨房到卧室，来来回回了好几趟，终于如愿把我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的。

晒干的小白菜和海带，院里刚摘的花椒，熬了一夜的猪皮冻，洗净摘好的香菜，沙甜的西红柿，利湿气的薏米，能熬出米油的小米……

 

每次只要临行前，娘要装好多的东西让我带走。

往常我会跟娘说不带那么多东西，太沉。可是，每当我说完这样的话，娘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就逐渐变得暗淡了。

后来我逐渐明白其中的原由。

一来娘是心疼我。家里的个大沙甜的西红柿1元一斤，到北京至少贵一倍，从家里带点能省点钱。

二来娘还是心疼我。离家后乘公交火车地铁一路辗转七八个小时才能到北京。

娘把摘好的香菜切好，醋香油盐调的小料配好装袋，这样我到北京后只需要烧水煮挂面，3分钟的时间就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汤面。

8

东西带的太多，一个皮箱装不下，娘又找了一个纸箱，把用笼布包着的包子放在里面，用绳子绕着纸箱捆好并在中心位置捆了个圆环。

娘还找了块儿布叠成5厘米厚后，缠在那个圆环上，这样子我提着纸箱子的手就不会被绳子勒着了。

20多年来离乡背井聚少离多的日子里，面对面地唠唠嗑说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

时间就像一个魔术师，把娘所有的思念祝福牵挂都紧紧地牢牢地锁住，只剩下电话那头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的客套话。

而那用布包着的提手以及调制好的酸汤汁都是时间隧道中浓缩的爱与关照。

9

娘刚做好的烩面我只吃了半碗。每次离家前的最后一顿饭我吃的都很少，心里莫名慌张，或许是因为留恋或许是因为不舍。

在家时，时间像被铵了快进键，过的非常快。多希望离家前, 按下时间的暂停键，让和娘一起渡过的日子长一些再长一些。

娘把我送到检票口，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不要太劳累。

我低着头简短地回应着知道，就快速进入了火车站候车大厅。

当我拉着行李箱提着纸箱准备乘扶梯上二楼候车时，回头看见娘还在进站口检票口附近通过窗户向内望。我把行李放下，跟娘挥挥手，示意她“回去吧”。

娘并没有看到我，向左边迈了几步双手撑着玻璃努力地寻找。

娘前两天说她眼睛有点花，该戴老花镜了。

娘已经到了需要一副老花镜的年纪？

娘已经到了需要一副老花镜的年纪！

娘已经到了需要一副老花镜的年纪。

想到这儿，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10

祝妈妈60岁生日快乐！

望着车窗外那轮下玄月，一个简短的祝福被送到了思念的另一端。

这是一个没有生日礼物的生日。

这是一个没有生日蛋糕的生日。

这是一个没有长寿面的生日。

这是一个充满陪伴的生日。

这是一个感悟深情的生日。

这是一个回望感恩的生日。

火车缓缓开动，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

老婆，结婚周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