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年不想给那个姓贾的经理打电话，一是怕他会有什么事不方便接电话，二是不喜欢直接的语言交流。于是刘年加了他的微信，贾经理很快通过了刘年的好友申请。刘年没有立刻给贾经理发消息，而是先看了他的朋友圈。看一个人的朋友圈是了解他的很好的方法，通过朋友圈，可以做到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工作，兴趣爱好甚至性格或是家庭住址。日本这个神奇的国度，一名狂热的追星男子通过无限放大自己喜欢的女星发布的动态，分析出这个女星的大概住址。此后该男子在他分析出的大致位置处日夜蹲守，并最终成功地捕捉到女星的踪迹。随后男子尾随女星至其家中，试图进行强奸。信息时代人们更加容易被他人认知，同时也降低了人们的安全度。
贾经理的朋友圈乱七八糟的，有煽情的：宝贝对不起，放下工作养不起你，拿起工作陪不了你；有教做人的：做人，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有集赞的：满八十八个赞，XXX火锅店所有菜品打八折；有提升自己内涵的：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配图是一朵小花，一座小海岛，一套餐具和一座火山。实在无法让人把配图和文字联想在一起；有助人的：水滴筹，挽救这个家！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希望大家救救他！爱心被过度消费，这种形式的筹款越来越难；有宣传时事的：河北雄安新区建设发展两周年纪实——奋进，向着未来之城；有励志的：只要生命不息就要战斗到底；我不是为了失败而来到这个世界上；在我的血管里，没有失败的血液在流动；我不愿听失败者的哭泣，埋怨者的牢骚，这是羊群中的瘟疫……真是满满的长垣一中既视感。当然，贾经理的朋友圈还是卖东西的动态最多，不过他卖的东西很杂，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倒爷。卖面膜，补妆蛋蛋面膜（德国进口），团购：69.9元，原价：118元；卖服装，朋友自己的品牌！请转发识别二维码，谢谢支持。卖酒，君子之酒，东方习酒！12987让你真正感受到习酒的淳朴，典雅，品味与窖藏文化！还有珍酒，好喝的酱香好酒，有需要的朋友请联系，谢谢。伊利的广告生存在夹缝之中——伊利，品质，营养，健康，美味！！！
满满中年商人的味道，刘年并没有见过几个中年商人，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中年商人的味道，他代表着中年商人的复杂。一股厌恶感涌入刘年心口，惹得他不想和贾经理有什么交流。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刘年强忍着厌恶感给贾经理发了消息。他先询问了具体要做什么工作。搬东西，送货，贾经理和张瑞安的回答没有什么区别。接着他问了仓库的位置，他准备先去看看仓库的情况再决定是否要去干活。“河南程普工程机械有限公司”，贾经理发来的位置显示这几个字。“不是伊利吗？”刘年满是疑问，“怎么是机械公司，八成是地图上没有收录仓库的位置吧，只能发来仓库附近建筑物的名称。”紧接着贾经理发来一串语音——把你的年龄电话，还有这个家庭住址发过来，还有就是够十八岁，只要够十八岁，明天直接到仓库，到公司就行了。刘年对贾经理的厌恶感又增加了几分，随便发语音的人最令人讨厌了，发语音的人方便发可收的人不一定方便听。发语音就不说了，还不说普通话，转换文字也转换不了。方便了自己麻烦了别人，自私！贾经理说让把年龄、电话、家庭住址发过去，刘年留了个心眼，没有发。发过去这些自己的个人信息就泄露给外人了，谁知道他会拿这些信息去干什么。河南程普工程机械公司在留晖大道上，在长垣县的西南，离刘年家有一些远。“算了！”刘年对自己说，“不去踩点了，每天直接去就好，要是不行马上走人。”
刘年把自己去伊利仓库当搬运工的想法告诉了父母，他的父母问清楚消息来源和工作内容后表示了支持。是啊，出去打工挣钱，又不是花钱，为什么不支持呢？
刘年的心渐渐激动起来，都说工作难找，这也不难找啊！一找就找到了，除非贾经理他是骗我的，可这是张瑞安干过的活，又怎么能使骗我的呢？终于可以自己挣钱了，一想到以后可以花自己挣的钱，刘年就忍不住的开心。花自己挣的钱和花父母钱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花自己的钱畅快淋漓，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父母的钱，畏首畏尾，无论买什么东西都要先慎重考虑一番。一天一百块，平时爸妈还给生活费，只要不乱花钱，挣的钱都可以存下来。两个月，就干两个月，挣六千块钱。钱到手后先把手机给换了，买华为的，得支持国货。手机买两千多的就行，这样还剩下三千多，把几百块的零头拿出来吃一顿好的，不能一个人去吃，请谁的话到时候再说，不过一定要请女孩子，嘿嘿。男的我才不请他呢。最后的三千块钱够我再去一次旅行，这次去山东，烟台、蓬莱、威海、日照、青岛，一个城市一天，全都去一遍。旅行回来要是还有剩余的钱，再给我妹，我妈，还有我爸买礼物。没钱了再去打工，打一段时间工再出去玩，大好河山，东西南北怎么也得都去一趟……不过，我怎么过得有点像非洲人。
晚上刘年睡得不太安稳，毕竟是第一次找工作。紧张，开心，激动伴随他一整夜。
早上五点多，刘年醒了。闹钟定的是六点，但刘年的身体似乎是养成了习惯。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总是会在闹钟定的时间的前几分钟自然醒。他麻利地穿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旧衣服，然后拉开窗帘。天已经很亮，远边的天空飘着几朵孤零零的云。没有朝霞，看来天气不错。天气预报总是不准，刘年无数次被天气预报欺骗并且吃了天气预报的亏后，便不再相信天气预报，并且养成看天的好习惯。“朝霞行千里，晚霞不出门。”“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半夜起东风，明日好天气。”关于天气的这些谚语总是很准，至少比天气预报准，古人的智慧是大智慧。“古人一定比现代人聪明，而且身体好。”刘年一直坚信自己的这个猜测。看天不单是为了判断天气状况，还是一种享受。无论天空是什么样子，只要盯着远端看上几分钟，心灵便会沉静下来，一切烦躁都烟消云散。现在的社会，浮躁太多，沉静太少。刘年看天看多了，才算理解了杨达。杨达写文章有一个特点，他经常会一段写很多字，一段一千字，甚至一段两千字。刘年说杨达你分开写，这样一段太长了，谁看得下去？杨达说就算没人看我也要这么写，这是传统文学，你说的那种几句话一段的是网络文学，网络文学是最烂的。它写出来虽然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读着也有意思，可是人物形象呢？一点也不鲜明。社会现象呢？稀稀落落只有个大概。刘年从天空中明白，那一段又一段看似冗杂的文字，是绘出一个完整人物形象的基础，一个人那么复杂，说不定还有多重人格，几句话怎么能表现出来。人都这么复杂，更何况社会？
电动车昨天晚上已经充满电，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工作。在学校待的时间太长，刘年忘记留晖大道在哪里。留晖大道，亿隆大道，宏力大道，山海大道……长垣的大道太多了，且都是南北走向，刘年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来从东西向第几条是留晖大道。即便是有导航，他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记忆力的模糊性让他不敢随便拐弯，生怕一个弯拐下去迷了路。
磕磕绊绊，刘年总算是到了地方。他环视一周，对面是国际会展中心，“不直接说在国际会展中心对面，”刘年发牢骚，“非得搞这么麻烦。”河南程普工程机械有限责任公司——写着这些字的金色牌子挂在小小的大门左边。大门口两侧长着一些杂草，看得出来很长时间没有人搭理它们。往里看，几条水泥路呈“井”字型交叉铺成，“井”字的空地处建着蓝色铁板搭成的厂房。路旁有花有草，看得出来花是建厂初期有意种下的，只是后来无人打理才给了野草疯狂生长的机会。东西路的尽头停着一辆货车，货车上贴着一些广告。整个厂区被围墙和栏杆围起来，围栏南侧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也被围墙和栏杆围起来，空地的地面是原生态的土，被翻过，高低起伏的堆在那里，狗尾巴草、青草、枯枝埋在里面。那也是一片原来用来建厂房的土地，由于种种原因现在被弃用。
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存放牛奶的仓库，倒像是汽车零件的加工厂。刘年没有贸然进去，拿手机翻出贾经理的手机号拨过去，“喂，你好。”
“喂？”一个又尖又刺耳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你又什么事啊？”
“我是来应聘的，现在在河南程普工程机械公司的大门口，我想找一下贾经理。”
“应聘的啊。”女人的声音依旧刺耳，电话那头还有许多滋滋啦啦的杂音，“贾经理现在没空接电话，你从大门往里走啊，一直走，走到左边最后一个厂房，然后进去上二楼就行了啊。”刘年发现她和贾经理说话都喜欢“啊啊啊”的，好像不“啊”就不会说话。
“好的，谢谢。”刘年的谢还没有说出口，女人便匆忙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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