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专心地陪过母亲了,这个周末,什么都不做,专门陪伴母亲。
其实,这次陪伴,是为了帮母亲更好地适应新的生活。
母亲的一生似乎都在不停地迁徏。
童年的母亲,就告别家乡,随同姥姥姥爷迁徏到了姥姥的姥姥家,再回家乡,是为了安葬姥爷。
成年之后,母亲嫁给父亲,又从姥姥的姥姥家迁徏到父亲的家乡。
后来,大姐结婚生子,母亲又迁徏到安阳帮大姐带孩子。大姐家孩子大了,又到我所在的小县城帮我带孩子。
终于,所有的外孙、外孙女都带大了,我们都希望母亲与我们同住,但母亲却坚决要求回老家生活。
独自在老家生活的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脑萎缩的,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给母亲打电话,她会半天说不出一种熟悉的物品名字。有一天,母亲打翻了饭碗,终于承认,自己已经不能再独立生活。
我们第一次将母亲送到了县城的养老院。安置妥当要离开时,母亲倚在窗口目送。看到母亲挥动的手,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养老院其实离我家很近,我会在家里做了好吃的,用保温盒给母亲送去,在上班的间隙陪母亲待上十来分钟。
渐渐的,母亲的脑萎缩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影响周围老人的程度,甚至整宿不睡,吵得别人也无法入睡。最终,母亲被养老院“开除”了,于是又换了一家养老院。这次,母亲由双人间换成了单人间,并有一名特护专门负责喊她吃饭一一总是在别人都吃饭的时候睡觉,而在半夜醒来却吵着要吃饭。母亲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甚至在春节我们都回老家时,她也不回老家。
但是,养老院却不适应母亲了。最终,母亲第二次被“开除”。母亲被接回了我家,嫂子开始照顾她。回到家的母亲却开始不适应了,她每天闹着离家出走,将自己的小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放在帮助她走路的小推车上,想要离开家。
母亲脑萎缩越来越严重了,脾气变得暴躁起来,骂人,甚至打人成了家常便饭,损毁家里的物品成了她最爱做的游戏。
这时候,姐姐从天津回来了,母亲又搬到了姐姐家里。到姐姐家的第一夜,母亲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又哭又闹,怎么也不肯躺到床上去睡觉。闹了几天之后,母亲开始适应姐姐家的生活,门怎么开,床在哪里,哪里有台阶,她都特别清楚。
母亲的脾气渐渐变得温和起来,不再打人,也很少生气。母亲终于像一棵小草一样,在这个新的环境里扎下了根,生活变得安稳起来。
嫂子却不能再照顾母亲了,因为她要做奶奶了。我们又开始愁得睡不着,就像当初母亲被养老院“开除”之后一时怎么都找不到照顾母亲的人一样。我们开始发动所有的亲戚、朋友,帮母亲找保姆。终于有一位阿姨同意来照顾母亲,我们却又开始担心,不知道阿姨能不能耐心地照顾母亲,不知道阿姨会不会半路辞职,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思虑再三,我们决定再次把母亲送到养老院。这是一家养护型的养老院,护工持证上岗,都像护士一般,可以帮老人输液、打针,做特殊护理。喂饭,每周洗澡,每天洗屁股,全程监控,听起来似乎让人很放心。
我们选了这个周末,将母亲送了过去,并决定轮流陪伴,直到母亲适应这里的生活。
天气暖洋洋的,院子里的花儿都开了,樱花粉,桃花红,冬青绿油油。有风儿吹过,有鸟儿鸣叫。但是,这一切,母亲看不到,也听不到。母亲已经失去了欣赏美的能力。
不断迁徏的母亲我推母亲出来,在桃花下晒太阳。我握着母亲的手,露出了半截手臂。母亲抚着我的手臂,心疼地帮我往下拉毛衣的袖子。这一刻,母亲未老,我未长大。
不断迁徏的母亲桃花下,一个两岁的红衣女孩,叽叽喳喳的如鸟儿一般在母亲身旁跑来跑去。身着红外套的母亲坐在轮椅上,眼睛追逐着那两岁的红衣女孩。我忽然恍惚起来一一那女孩是童年的母亲吗?母亲是那女孩的将来吗?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如母亲一般,穿越一生的时光,不断地迁徙,不知最终会落于哪方。
不断的迁徙中,我们始终都在,爱始终都在,陪伴始终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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