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花家姐约我出来撸串,虽然深秋的夜晚有点冷,但一想到那肥瘦均匀的羊肉在烧烤架上流出油,孜然和黑椒粉在欢快地跳跃着。温暖的炭火发出“啪啪”的声响。我整个魂魄都被羊肉串勾走了,“何惧寒风吹破耳,长街二里向‘串’行。”我对羊肉串的情谊岂是一个区区寒秋能够破坏的?
摊主的店依旧有温暖的灯光,我和花家姐会了面,发现她身旁还坐着一个人,板寸头,深褐色外套,他背对着人,在低头玩手机,远远看去像一只土拨鼠。我走近一看,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啊,胖……胖墩儿。
我轻轻的叫出他的名字,他还是在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厮杀的小人,好半会才抬头看我。眼里带着疑问,你是?
咳呀,我呀!我大黄皮啊!我情不自禁地叫出来,旁边的人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我,我低头笑笑。好家伙,才几年啊,就膨胀成这样,胖墩儿,你都快200斤了吧。
他盯着我一会,好像在仔细分辨着什么,然后,他尴尬地笑了笑,平静地说了句,是你啊。又把目光转移到手机屏幕上。
我强忍内心的激动,开始仔细端祥他起来。他的脸变大变圆,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变成一圈一圈的褶子,单薄的短袖衫也包裹不住他的肚腩,他斜斜地躺在沙发上,就算世界轰塌了也绝对不能动摇他半分的样子。可能察觉到我的目光,他闪了闪身子,懒懒的说,干嘛?
“没,没啊,哈哈,你的变化好大,对了,你现在在哪里读书啊。”
“不读了。”
“啊?那在哪里工作啊?”
“他和我一样,去电子厂做生产工了。”花家姐端来了羊肉串。
“胖墩儿,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在经常到你家屋后的那块木瓜地里扭木瓜吃吗?”
“……忘了吧,都顾着赚钱,哪还记得小小孩的破事儿。”
我的笑容有点僵,大约是寒风把我的脸吹僵了
“那……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玩伴阿浩吗?他现在好像在黄阁镇开了间奶茶铺,生意还不错。”
他冷笑了一下,“呵,生意好又怎么样,他毕业前还欠我两百块老婆本呢……我去,对面的貂蝉,五杀了!”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手指疯狂地按动着屏幕的按钮,终于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嘟囔着几句脏话。
我突然意识到,我和胖墩儿之间生了一层隔阂。
那个在夏天会笑嘻嘻请我们吃冰棍的胖墩儿,那个经常抱怨他爸爸势力的小男孩儿,那个有事只会往自己身上扛的义气哥们,似乎跟着那个夏天一去不复返了。鲁迅和闰土在鲁镇中再次遇见也生了这样一层隔阂,只不过迅哥儿和刺猹少年之间的隔阂是封建阶级思想,而我和胖墩儿的隔阂,大概是多年不见的岁月吧。
花家姐问我在警校的生活怎么样,我讷讷地作答。胖墩儿把羊肉串吃个精光,然后叫老板送一瓶可乐,老板说小本生意,送不了,胖墩又嘟囔了几句,又投入到游戏之中。
他似乎变得势力了。
后来我们都各自回了家,我坐在胖墩儿的单车后座,沿着海堤一直踩,星星很疏,那夜的海很黑很深,浪花只有泛泛几点,海平面似乎结了一层冰翳,一切让人捉摸不透。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走过……”然而我怀念的日子永远都不复返了,明明紧靠着胖墩儿,明明只是坐在他的后座上,可我和他的距离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晚以后,我没有见过胖墩儿了,可那个慷慨、充满正义的小男孩儿却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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