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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春半叶落犹知寒(二)

散文‖春半叶落犹知寒(二)

作者: 两盏桃花一碗月 | 来源:发表于2019-03-24 20:02 被阅读164次

    2019年3月24日 星期日  天气阴有小雨,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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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过后的这几日里,村外的山坡上、树林中、田地里,鞭炮声、烟花声此起彼伏。那是大家伙都开始扫墓了。到先人的坟墓前,先修辑一番,点香,上祭品,参拜,烧纸钱,然后放鞭炮。春分过后拜大众山,清明前后拜私山。

    小时候爷爷带着我们拜大众山,总会跟我们一一解说,这是第几世祖或第几世祖婆的墓,居何地,有几个儿子,下面的分支又如何如何,也会说一些他们生平的故事。也许那时候人气少,所以那些关于世祖世祖婆的故事里总带着一些神奇的色彩,如奇异的梦警示,如与精怪类间的善因善果,如夜路惊魂,等等。

    那时候,我很爱听爷爷讲这些故事。只是那时候,父亲觉得我更应该把心思放在课业上,怕我被这些怪诞的故事分了精力。把我责备了几次,我便老老实实地只捧着课本了。

    当年我们这一脉的陈氏建宗祠,爷爷参与其中,四处奔走筹款,收集资料,重新修订族谱,持续多年。因为这份功绩,宗祠成立后,爷爷也被尊为他们那一代的族老。过世后,他的照片摆放在宗祠里,受后世族人的香火供奉。

    在我的眼里,爷爷的前半生是有着传奇的。

    在那个饿死人的年代里,爷爷帮那个刻薄小气的地主放牛,总能机智地讨回自己应得的工钱,换来米面,养活寡母与幼弟;偶尔也会帮另外一个长工出谋划策,讨回不多的工钱。

    那一年,年爷爷与几个同龄人不幸被逮了去做壮丁,不得不跟着队伍远离家乡,爷爷挂念家里寡母体弱,幼弟瘦小,他这个长子是最主要的劳动力,他被抓走了,家里的日子怎么过?爷爷一路上都在瞅着机会,终于于某一天,趁了个空子,将计就计与人逃了出来。

    逃亡之始,因为躲搜查,一众人如惊弓之鸟,见人就躲,还专往山林钻。逃亡十来天的样子,众人途遇一支穿军服的小队,大家伙以为是追他们的,唬得魂飞魄散,仓皇乱奔,结果都走散了。由不得他们不怕,因为逃兵被抓,只有一个下场:打靶子。本来就是因为不想被推去充炮灰,想活命才设计逃跑。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哪敢再让他们逮住了?

    因为这一次惊吓,爷爷更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后面又孤身走了一个月。因为当被跟部队是走了一个月,可是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到家,而且四周的景色与家乡的差异甚大,心想莫不是走错路了吧?

    爷爷心里嘀揣测着,都将近一个多月了,大部队早就走远了,料想他们也不会为几个壮丁折腾那么久吧?

    于是便揣着几丝忐忑,硬着头皮,在路上逮人问路。因为方言不通,彼此都听不明白。爷爷弄不清当地的地名,他们也听不懂爷爷说出的家乡地名。

    爷爷心里恐惧万分,蹲在路边哭了好一场,爷爷那个时候也才是十几岁的孩子啊,半大的小伙子,平日也就只在家附近的那几条村子来回,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去过两回隔壁镇的圩集。

    后面一个老婆婆见他哭得可怜,去而复返,把他拉起来,扯进村子,推进一户人家。在这户人家里,爷爷终于弄清两地的地名。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做过走街穿巷卖货郞,也到过不少地方,上过几天学,识得字。爷爷没上过私塾,可是爷爷给地主儿子背包送饭,经常偷空蹲在窗外听课,当然也听过先生普及的一些地理知识。俩人用八分生的普通话交谈了一番,终于将地名的事弄清了。所在地与家乡一北一南,两地相距三百多公路,爷爷走反了,差点跑到外省去了。

    那男主人问爷爷是怎么跑到这来的。爷爷说是家里没粮,出来乞食,迷路走远了。男主人没有再问,给他塞了根蕃薯,要求爷爷马上出村,不能待在他们村子里,而且倘若有人问起,不能告诉别人到过他们村子。爷爷没有多说什么,拿着蕃薯,对他对那老婆婆连连躹躬,离开了村子。

    爷爷对那男人的话没有异议。那男人见多识广,心里对爷爷的身份有了猜测,虽然爷爷没说实话,但是时逢乱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这位货郞骨子有商人趋利避害的敏感,他深知有些麻烦沾上了是会要命的。乱世里的人命不值钱,他有家有口的,不敢触碰任何的风险。

    爷爷出村子后,就只向着南面找路走。爷爷这下学精了,隔上那么一两天,路上遇到人了,都会向人询问一下,问他们知不知某某地(家乡),是不是往这个方向,确认大体的方向有没有偏离。当然刚开始经常是问上好几个人,才能遇上一个懂的。其中也不乏走错了路,岔的反的都有,需要又回头重新走,毕竟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好的交通公路,而且爷爷是尽量避开大马路走些山林小道。

    散文‖春半叶落犹知寒(二)

    这么一折腾,爷爷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徒步走了近一年才回到家里。我很难想像,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就那一身破衣服,没有钱,没有粮食,他是如何把这一千多公里的走完的?爷爷说,草根,树皮,野果,蛇鼠虫蚁鸟蛋这些都吃过,饿狠了,也偷过人家地里的蕃薯土豆。

    这路上,乞讨过,也向一些善良的人家半工半乞,挑几担水换一碗粥,也会在山里收拾些柴火跟一些有需要的人家换口热乎的米汤,也会给人家打一阵短工换一些干粮。

    在路上,爷爷好几次差点病死。发烧打摆子,在破庙里昏迷过去,却在睡梦里被一位先辈一脚踹醒,然后挣扎着滚出庙门,遇到个老山民,给喂了两株野草,活了下来。

    在路上,爷爷试过拉肚子虚脱,只能躺在村子边上的草堆里等死。有村人怕晦气,拿锄头铲子驱逐他,被另外一些善心的村民阻止,说随他去吧,等他没了,给编张草席,当积德。有不忍心的村民,偶尔给端去一碗热开水,终于还是撑过来了。爷爷说,有碗热开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从不敢奢望有什么粥饭,那个时候,饿死人是常有的事。

    爷爷也试过饿晕在路旁,被好心的妇人灌了口米汤,又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爷爷在半路上遇到个摔伤的小伙,好心背他回家,留宿两天,又往家的方向起程,小伙的老娘送他两套补丁衣服,还要把家里仅剩的一袋米硬塞给他。他没要米,拿了一套补丁衣服便匆匆跑了,那老妇人在身后千恩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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