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地牢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关押燕绥的牢房前缓缓停了下来。
"王爷,那个被抓住的刺客燕绥就关在这里。"
男子说话的声音传入燕绥的耳中,他迷迷糊糊地有了些许精神,这两天便一直这样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身上的伤痛和地牢之中冰冷的潮气让燕绥难以招架,浑身虚弱无力,很多时候也不知道是醒着的还是昏迷着。
牢房的门被缓缓打开,燕绥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在了后背之上。
"起来 ! 装什么死呢 ?"那人耀武扬威的声音十分刺耳,见燕绥不动分毫,又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
燕绥痛苦的抽搐着。
若不是连咬舌自尽的气力都没有,他怎会留着自己这条朝不保夕的小命任人屈辱?
"带出来。",塞北孤冷冷地道,如同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燕绥被两个人从地上架了起来,拖着他紧跟在塞北孤的身后。
两人不偏不倚地正好按住了燕绥手臂上的伤口,他疼得嘴唇惨白,身上不停地冒出冷汗。燕绥勉强还能微微抬起自己的头,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影,看见了塞北孤的身影。他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哼,一股血腥味道立刻涌了上来。
现在塞北孤就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在地牢之中穿行一阵,一行人终于停了下来。燕绥总算清醒了一些。
架着燕绥的两人松开了手,将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燕绥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被人又一脚踩在背上压倒了地上,他的脸紧贴着冰凉的地板,刺骨的寒意袭遍全身。
燕绥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指甲微微嵌进掌心的肉中。这一刻,他突然不想死了。当他看到塞北孤那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脸时,这两天无数次出现在他脑海之中的自尽的想法荡然无存。
他想亲手杀了塞北孤!
燕绥没有任何怯色地瞪大眼睛看着塞北孤,眼神之中充满了怒意和杀气。
塞北孤丝毫不避开他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许久,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松开。"
踩着燕绥的那个男子有些迟疑地松开了自己的脚。塞北孤站起身来,朝燕绥走近。
"王爷...",身旁的下属有意想要阻止塞北孤靠近燕绥。
塞北孤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那人便退到了一旁。走到燕绥面前站定,低头看着他。四散着头发,浑身处处布满血迹和鞭子打过的伤痕。
燕绥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能默默祈祷老天开眼,给自己一个活下来的机会,能够亲手杀死他。
"抬起头来。",塞北孤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燕绥只冷哼了一声。
"抬起头来,不要自找苦吃。",塞北孤又重复了一遍,言语之中满是戏谑。
燕绥并不想同他浪费口舌。
塞北孤冷笑了一声,扬起头来,右脚跨出踩在了燕绥的左手上,不断地往下用力。
燕绥倒吸了一口凉气,屏住呼吸,咬住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很好。",塞北孤缓缓挪开了自己的脚。
燕绥喘了口气,看着自己被踩得通红的手,十指连心,疼痛在所难免。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瞳仁惨败吓人。
塞北孤向后退了一步,径直蹲了下来,伸出手指在燕绥脸上轻轻拂过。
燕绥立刻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却被塞北孤抓着头发扯离地面。他用力地捏住燕绥的下巴,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被塞北孤牢牢托住。
江湖上一直流传塞北孤也是一个绝世高手,所以才会让那么多的江湖名士有去无回。燕绥从他的力道之中可以窥测到七八分,他的内力深不可测,绝非等闲之辈。
燕绥怒目圆睁,眼神之中仿佛利剑一般杀气逼人,却被塞北孤那一张带着诡谲笑容的面孔晃了神。
[二]
"你那好师兄杨平在哪里?",塞北孤一脸微笑地问道。
听到"杨平"二字,燕绥的心里咯噔一下,潜入苍平王府的那一晚,还未得手便被护卫们层层围住。两人奋力拼杀也没能突出重围,燕绥身中数刀,实在扛不住倒在了地上,血色迷离了他的双眼,恍惚间只看到师兄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苍平王府的夜空之中。
塞北孤又冷笑了一声,"什么武当二君子如影随形,我看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真是可笑!"
燕绥没有多做辩解,满是杀气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塞北孤松开捏着燕绥下巴的手,狠狠一甩,站起身来,重新坐回了那张应该是从地牢之外搬进来的檀木椅上。
地牢之内一片寂静,除了塞北孤,还有燕绥浑身疼痛发出轻哼之外,所有人都秉着呼吸,丝毫不敢发出动静来。
"给我吊起来打,打到招为止。",塞北孤低头摩挲着手上的一枚古铜色的戒指,声音森然。
一旁的手下得了命令立刻朝燕绥走近,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双手双脚被绑在了刑架上。另有一人抄起一根食指粗的鞭子顺势扬起,就要落到燕绥的身上。
"慢着。",塞北孤突然喝止道。
手下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收起鞭子,低着头退下,等候塞北孤的命令。
"给我把他的衣服扒掉在打。"
燕绥深埋着头,双眼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塞北孤的话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的畏惧之感。一顿打而已,他燕绥还是受得住的。
"是! ",手下得了命令立刻上手将燕绥的上衣扒掉了。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结疤的旧伤,还有这两天新添的伤口,还在微微往外渗血,让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孔武有力的身躯此刻显得十分单薄瘦弱。
"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塞北孤又制止了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扬起他那张寒气逼人的脸来。
手下吓得六神无主,甩掉了手中的鞭子,慌乱地跪了下来,求饶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
"我再说一遍,给我把他的衣服扒掉在打 ! "
地牢之中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朝燕绥一瞥,心中了然。苍平王的意思,难道是要将燕绥的裤子也扒掉?好奇之心远盖过了他们对塞北孤的畏惧,纷纷用余光注视着燕绥。
燕绥早已抬起了头,嗔目怒视着塞北孤。如此这般羞辱倒不如一剑杀了他!
"你杀了我吧,塞北孤 ! ! ",从头到尾未曾说过一句话的燕绥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拼命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将已经走到他面前的那个手下赶走,刑架晃动得吱吱作响。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几近崩溃。
"塞北孤! ! "
"怎么,燕公子这是害怕了吗?",塞北孤的笑声如利剑一般刺入燕绥的内心。
"塞北孤,迟早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
"好,好,我等着!给我往死里打 ! ",塞北孤眼神骤然变得凶狠起来。
手下得了命令,捡起地上的鞭子,心里却犯了难,这裤子还脱不脱啊?要说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去脱一个大男人的裤子,真的脸上挂不住。手下一咬牙,索性小心翼翼地直接一鞭子抽在了燕绥的身上。
身后没有传来塞北孤喝止的声音,手下的心放了下来,将手中的鞭子攥紧,十分尽力地一鞭一鞭打在了燕绥的身上。
燕绥咬着牙,每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任凭那人如何地用力,他也不发出一声喊叫,所有的疼痛全部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三]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燕绥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还是在这阴暗的地牢之中。
燕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衣不见了,换上一身素白干净的衣裳。眼前迷迷糊糊有一个人影。抬眼望去,塞北孤那张不可一世孤傲诡异的笑脸映入眼帘。
燕绥脸上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深陷,头发散乱着,十分的憔悴不堪。他突然觉得心中
一股淤血上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要缓解一些疼痛之感。低头使劲咳嗽了一声,却发现手臂上的伤痕被上了药。
塞北孤缓缓向他走近,突然伸出手拨开了他贴在眼前的染上鲜血的杂乱头发。
"滚开 ! ",燕绥用还有些许力气的右手摆开了塞北孤的手,挣扎着向后退了退,眼神之中满是惊恐与困惑。
塞北孤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银色的铃铛,在燕绥面前晃了晃。
"燕公子,可还记得这个铃铛 ?",塞北孤笑着,却不是那种冰冷凛冽杀气满满的笑。
燕绥瞪大了眼睛,一把想要将铃铛抢过来,被塞北孤躲开。
塞北孤站起身来,"既然都送给别人了,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你! ! ",燕绥一股怨气翻涌着,一口淤血顺势而出,吐到了地上。
这是武当弟子佩在身上的铃铛,虽不是贵重之物,却意义非凡。燕绥万万没想到那年在武当山下救的那个被仇家追杀的少年竟然就是眼前的塞北孤。
塞北孤又拿出一把折扇,缓缓展开,又合了起来,"我猜,燕公子肯定是没有忘记的。"
燕绥脑海之中浮现出一个叫顾北的温顺胆小的少年的模样,在护着他出武当山那一路上,他总是寸步不离地贴在他的身后,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时常冲他笑得灿烂的少年和眼前暴戾无常的塞北孤会是同一人。燕绥问他遭遇,少年不愿细说,他也就没有多过问,将他送出武当。并取下身上的铃铛交给他,告诉他若是遇到困难便来武当找他。少年也取下身上唯一能做信物的折扇赠与燕绥,两人就此作别。
这一别,便是十三年沧海桑田日月更替,一个成了人人称颂的武当二君子,一个成了臭名昭著的苍平王。世事弄人,再见之时已是物是人非。
见燕绥低着头不肯默不作声,塞北孤突然上前去,弯下腰来,捏住他的下巴,将燕绥的脸抬了起来,眼神之中充满了怒意,“连你也想要杀我?”
燕绥没有挣扎,冷笑着,"塞北孤,杀了我吧 。"
"你就这么想死?",塞北孤看着他那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仅有的一点同情之心也转化为了愤怒。
"好!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 "
塞北孤暴怒的声音在整个地牢之中回荡着。
燕绥又被架在了刑架之上,鞭子无情地在他身上起起落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记不记得??”
塞北孤一遍遍的问话也没有燕绥的半点回应。
塞北孤从手下的手中夺过了鞭子,亲自动手,一鞭一鞭抽在了燕绥的身上,鲜血汩汩流出,顺着身体缓缓落在地面之上。
"燕绥,若是你今天肯服软,我便饶你一命。你想要杀我的事情,我也一并不在计较。”,塞北孤低沉地怒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
"塞北孤,你杀了我吧。",燕绥垂着头,冷冷地道。
落在他身上的鞭子更加用力了,很疼,钻心的疼。但是燕绥的脑海之中突然又浮现出那个叫顾北的少年,还有那让人一眼就心情舒畅,烦恼尽消的笑容。身上的痛让燕绥整个人变得迷迷糊糊。
"阿北...."
塞北孤手中的鞭子掉在了地上,扬起的手停下来停滞在半空中,眼眸之中的怒气突然消散,愣了片刻,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他扶起燕绥的脸来,颤抖着双手和声音,轻声唤道:"燕绥...燕绥..."
[四]
燕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强烈的光亮照进他的干涩的眼中,一阵的眩晕袭来。清醒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一点一点地去适应光亮。在那阴暗的地牢呆久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迷离。
"公子,你醒啦。"
耳边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燕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躺在地牢冰冷的地上,而是在一张床塌上,身上还盖着被子。他咬着牙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撕裂开,疼痛难忍。
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和那个站在自己身旁想要帮自己一把却又畏缩着不敢上前的女子,燕绥一阵困惑。
"这是...哪里 ?",只稍稍说了句话便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那个女子答道:"这是苍平王府啊。"
听到苍平王三个字,燕绥眼神之中立刻流露出渗人的敌意,眉头紧皱。
那个女子见他如此,心中畏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昨晚看到他满身是血痕奄奄一息地被抬进这房间里,更是十分发怵。
燕绥掀开被子,艰难地挪动自己的双腿,想要从床上下来。
"你要干嘛?",女子想要上前扶他一把。
燕绥抓住她的手,央求道:"让我离开这里。"
女子愣了愣,"你现在这幅模样,连这房间都走不出去,还能去哪呢?这苍平王府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劝你还是好好呆着吧,王爷好像没有要杀你的意思。而且,昨晚就是他将你抱回来的,从地牢到这房间..."
燕绥抬头瞪了她一眼,喘着粗气,心中怒气涌起。
女子见他动怒,不敢再说,轻声相劝道:"你好好养伤吧,我去给你端药过来。"
燕绥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疲惫,倚靠在床沿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又是一身素白干净的衣裳,伤口上又上了新药,不禁冷笑一声。
燕绥喃喃道:“塞北孤,你究竟想要怎样?”
"这是王爷吩咐的药,你一醒来就要让你喝下的。你这手伤成这样,还是我来喂你吧。”女子将一汤匙药递到他的嘴边。
燕绥将脸扭到了另一边,冷冷道:"不必白费力气了,我不喝,让我离开这里。"
女子撇起嘴角,微微皱眉,自从进了苍平王府之后,她懂得了一个道理,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样又是何苦呢?刺杀王爷被抓的那些人中,比你硬气的我见得多了,可是那又如何,倒头来还不是白白搭上自己的命?"
女子见他默不作声,壮着胆继续说了下去,"你昨晚昏迷之时,王爷就在边上守着,全城的大夫都被连夜抓了过来,现在还在苍平王府之中。若是你今日没有醒过来,他们肯定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里。"
燕绥的眼睛微微睁大,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女子接着说道:"你昨晚昏迷时一直断断续续地喊着"阿北",我想就是王爷吧?..."
"住嘴 !",燕绥顿时惊慌失措,愤怒地看着她。
女子咽了咽口水,抿了抿嘴唇,没有在接着往下说。
[五]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女子回头一望,立刻紧放下药,退到一旁,匆匆忙忙跪了下来。
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的是塞北孤,依旧是一声冷笑,"怎么?燕公子,不肯喝药吗?"
燕绥将脸转向里面,避开他的目光。
塞北孤看向跪在一旁的侍女,云淡风轻地道:"来人,把她来出去剁碎了喂狗。"
侍女吓坏了,立刻死命磕头哭喊道:"王爷,王爷,饶了我吧..."
塞北孤一言不发,气定神闲地看向燕绥。
眼见着就要被拉出去,侍女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跪倒在燕绥的身边,拉扯着他的衣衫,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公子,你救救我吧!公子...."
燕绥心中万般无奈,侍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他心里颤动得厉害。
塞北孤的手上朝侍女走来,将她从燕绥身边拉开。她抓着燕绥的衣袖紧紧不放,哭喊着,"公子,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终究还是横不下心。燕绥闭上双眼,咬着嘴唇,低声道:"放开她,我喝药。"
"很好。",塞北孤微笑道。
手下立刻松开抓着侍女的手,退出房间去。侍女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忍住自己的哭声,心有余悸地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双手端起药碗,舀起一汤匙药,颤颤巍巍地递向燕绥的嘴边。
"谢谢公子...",侍女屏着呼吸,轻声道,哭腔未散。
燕绥叹了口气,缓缓将脸转了过来,喝下侍女递过来的药。
"塞北孤,你要杀我便动手,不杀我便让我离开,这样子有意思吗?"
塞北孤笑道:"怎么没有意思?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 "
燕绥摇了摇头,痛心疾首道:"你为何变成这副样子?"
塞北孤有些愣住了,"可笑?不是是你告诉我的吗,若是不想被人欺负,那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大......"
燕绥抬手将药碗打翻在了地上,怒吼道:"我是让你胡作非为,冷血无情,伤天害理的意思吗?!"
塞北孤看着他满是怒火的眼睛,笑着,笑着......
燕绥,你不知道的事情还真的多啊。世人皆戳我塞北孤的脊梁骨,可又谁知道我每天何尝不是提心吊胆地活着呢?恶徒塞北孤,人人得而诛之,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我胡作非为,冷血无情,伤天害理吗?那些口口声声的武林门派,名侠义士,哪个潜入我这苍平王府不是为了得到这囊括半个天下财富的藏宝图?
从十三年前到现在,从未改变过什么,我塞北孤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十三年前,武当山下,塞北孤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有想要杀他的,还有敬他伴他,将他护在身后的人。
那天晚上如不是因为杨平暗中想要窃取藏宝图,凭他们二人的武功怎会如此容易地被苍平王府的护卫给发现?可惜燕绥却被蒙在了鼓里。
燕绥靠在床沿上,万般痛苦,那个少年灿烂的笑脸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顾北已经死了吗?"
塞北孤冷冷地道:"死了。"
"我想杀了你。"
"所以,当初让我好好活着的人是你,现在想要杀我的也是你。"
燕绥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掉落下来。
燕绥哑声道:"塞北孤,若你还念及当年那一点情分,让我离开。"
"不可能。"
......
燕绥轻叹了一口气,"画地为牢,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塞北孤木然。
突然有个黑衣人从门外匆匆跑进来,轻声在塞北孤耳边说了一阵。
塞北孤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走到桌旁,缓缓坐了下来,"燕绥,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你要不要猜一猜是何物?"
燕绥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拿进来。",塞北孤阴阳怪气地高声道。
黑衣人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漆木盒子,不等塞北孤吩咐,径直走到了燕绥的面前,将盒子放到了他的面前,旋即退了出去。
塞北孤站起身来,走向燕绥,"打开看看吧,燕公子。"
燕绥不动分毫,内心却觉得隐隐不安起来。
塞北孤看向侍女,"你,去打开。"
"是。",侍女小心翼翼地靠近漆盒,有些畏惧地拿起了上面的盖子,只一眼便被盒中之物吓得将盖子扔到了地上。
房间之中,塞北孤的笑声响彻着。
在塞北孤的笑声之中,燕绥迟疑地回过头,那盒子之中装的不是他物,正是他师兄杨平的项上人头。
燕绥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般茫然无措。
"啊——",燕绥的怒吼和塞北孤的冷笑回荡在房间之中。
"塞北孤...我要杀了你...",燕绥像疯了一般从床上扑了下来,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奈何双腿使不上一丁点气力,没走两步便摔在了地上。燕绥拖着双腿,双手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爬向塞北孤。
"塞北孤——",燕绥痛苦地嚷着,宣泄着内心的愤怒。
塞北孤朝他走近,站在他的面前,弯腰将燕绥抱了起来。
燕绥颤抖着左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根本就不痛不痒。可是,塞北孤心里很痛。他也不是冷血到底的,他的心也是肉长的。
塞北孤愣了片刻,继续向着门外走去。
"放开我 ! ",燕绥拼命挣扎着。
"带他回武当。"
[六]
燕绥被塞北孤的三四个手下带回了武当,一路上他想着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脑海里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
在武当山脚,十三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那个叫顾北的少年又出现了。燕绥眼眶微微湿润起来,内心一阵阵的绞痛。
才刚刚到山门前,燕绥一行人便被武当弟子团团围住。
"燕绥,你还有脸回来,塞北孤的走狗,枉我们当初还如此敬你,真是有辱师门!"
"你既然有胆回来今天就别想走了!"
燕绥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全是自己的师弟们,不仅恶言相向,还拿剑指着自己,有一瞬间
困惑自己所来的地方是不是武当山?
"你们再说什么 ...?",燕绥不解地问道,声音依旧虚弱。
"好啊?你还装作没事人嘛?勾结塞北孤,让杨师兄身陷埋伏,重伤逃出却又被你们暗中杀害,甚至还让他身首异处,你还要狡辩嘛?"
燕绥惊恐地微微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一阵眩晕,真的十分莫名其妙,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这是谁说的?为什么要凭空污蔑我!?"
"污蔑?真是笑话!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若你死在了塞北孤手下,我们还对杨平师兄的话有所疑惑,但是现在,你还需要解释什么嘛?这是塞北孤的人,我们眼睛又不瞎!"
"所以你现在是来武当耀武扬威的吗?人渣!武当怎么会出了你这种败类。 "
身旁师弟们此起彼伏的指责声让燕绥头疼欲裂。"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燕绥一直在低声念叨着,百口莫辩的感觉让他十分无助痛苦。这一刻,他突然想念起来塞北孤的那个寂静无声的地牢。
"杨平...杨平说了什么?...",燕绥仍不愿相信地问道。
"还能说什么?将你勾结塞北孤的事情掩藏起来替你开脱吗?"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燕绥朝着人群望去,"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禽兽不如的徒弟,勾结魔头陷害同门师兄,还残忍将其杀害。如此行径,真的让人心寒!我今天就要清扫门户!"
燕绥师父飞舞着剑朝着燕绥直直刺过来。四个手下纷纷上前去抵挡。
"既是我塞北孤的人,你们武当山哪来的胆子,敢动我的人?"
塞北孤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燕绥被塞北孤抱了起来,他没有睁开眼睛。燕绥知道自己一睁眼便会看到塞北孤的那张脸,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是痛恨呢?还是愧疚呢?他的眼眶之中眼泪涌动。燕绥想起来了在地牢之中,塞北孤抱着自己走出去时,他虽然昏昏沉沉,但还是感受得到他的臂弯温暖得让人十分安心,就如同现在一样。
你究竟是笑容灿烂的少年顾北,还是冷血无情的苍平王塞北孤?
"塞北孤,你这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为何还敢来扰我们武当圣地 !"
塞北孤冷笑着,"老头,杨平没有找到藏宝图,你心里是不是十分不满啊!?"
"你...武当弟子听令,拿下塞北孤!”
"给我上!",塞北孤厉声道。
两方人马急促的脚步声,刀剑相碰的声音还有呐喊声交织在一起。
塞北孤将燕绥抱的更紧了些,向后退了几步,生怕刀剑再伤了他。
......
"走吧,塞北孤。"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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