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积雪渐渐被温暖融化，在坚冰的空隙中或缓或急默默流淌。
下节是班主任徐平的课，教室里有人打闹有人闲聊。忽而一阵骚动，许多人围在门口向外张望。
有好戏！许今强行拉着沈执去凑热闹，好容易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是个衣冠楚楚的男生抱着捧玫瑰靠近。
他穿件精心挑选用来凹造型的黑色风衣，头上抹了厚厚的发蜡，隔着五米便能闻到浓郁的古龙水香气。
一个用力过度的表白者。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他的脚步移动，猜测着谁会是这场表白的女主角。
男生直直走到教室门口站定，将玫瑰花向前送了送，“沈执。”他开了口。
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目光都锁定在沈执身上。
许今也愣愣看着沈执，沈执则一脸莫名其妙，“崔浩平，你做什么？”
崔浩平又往前进了一步，他表情僵硬，动作僵硬，紧张的心情一览无余。
完蛋，许今心里为他喟叹一句，他大概是还未曾深刻体味过沈执的清冷，而此时沈执的眼神其实已经给了他答复。
崔浩平不甘心，站在门口不愿离去。旁边有人顺势起哄，“在一起，在一起。”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崔浩平似受到鼓舞，将手上的花送到沈执面前，静静等她点头。
但是沈执摇了摇头，“我不能收，我不喜欢你。”
她的话语干净利落，不给崔浩平留下一分希望。
人群瞬间安静，崔浩平的手垂下来，一场败仗已经摆在眼前。
“快上课了，你回去吧。”沈执的语气里都是礼貌，礼貌中全是疏离。
崔浩平叹一口气，“好，不勉强你答应，花收下好吗。”
“快回去吧。”沈执向后退了半步，还是重复着她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崔浩平终于怏怏离去，人群也渐渐散去。
沈执转身欲走，被许今一把拉住，“坦白从宽。”
“选修课的同学。”沈执无奈一笑，只得耐心给她解释，经历了这段时间的细细碎碎，现在的她们已经是朋友。“在一起做过小组作业，谁知道怎么动了心思。”
“你讨厌他吗？”许今疑惑。
“不啊，他人很好，仗义。”
“那试试都不行吗？”许今更迷惑了。
“又不喜欢，干嘛耽误别人。”沈执继续往里走。
但是许今比她的速度更快，“沈执，”许今拍了下她的肩膀，沈执看着她，等她接着往下说。
许今却并继续不说话，而是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哼着小曲走在沈执前面。
“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
体育课又开课，用扫把将所剩无几的积雪堆在一旁，篮球场上便清出一片不小的空地。这学期，许今、陈绮玉、褚菱薇、陆亭彦、何清恒都不约而同选了篮球。
优秀班集体申报是本学期班里最大的事，关系到奖学金指标的分配。何清恒身为班长，需要搜集资料，准备答辩词，工作量很大。班里没有人对这类工作有经验，时间紧任务重，所有担子抗在何清恒一个人的肩上。
体育课跑操，何清恒默默蹭到许今身旁，“小造，求助。你当过六年班长，肯定知道答辩怎么准备。”
惯性仗义，许今刚准备张口答应，转念又想到刚开学时被何清恒抢了班长一职，虚荣心作祟，她少见得摆起了架子。“少侠言重了，最近作业太多，实在腾不出手。”
何清恒恹恹跑远，不再纠缠。两天后，他顶着鸡窝似的的头发和一对熊猫眼来到教室。“小造……”他哭丧着一张脸，“我一个人真的搞不定。”
看着他嘴角熬出的水泡，许今心一软，竟然为自己的任性感到有些内疚，郑重点头答应帮忙。
他们每天放学后约在自习室，许今直接抱来电脑，何清恒整理资料，准备幻灯片，许今按照幻灯片的顺序撰写答辩词。
又是两天，幻灯片和答辩词一起完成，二人击掌庆祝，正准备颇具仪式性地一起关电脑，“啪”的一声，自习室的灯灭了。
楼道里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和抱怨声，自习室里断了电。“完蛋！”许今和何清恒一起惊呼出声，答辩词还没来得及保存。
何清恒哭丧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第二天答辩就要正式举行，这时候重新写答辩词肯定是来不及了，何况自习室的电还不知几时能来。许今去问了楼管阿姨，线路正在抢修，不是大问题，估摸着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好。
“没事的，”许今安慰何清恒，“我记性超好，答辩词都在脑子里，一会儿电来了能默写出来。”
等电来的当口儿也是无事可做，二人就着保险灯坐在昏暗的楼道里聊天。何清恒突然话匣子打开，给许今讲了自己的高考复读经历。县上的高中供电严重不足，晚上正看着书灯就灭了已是常事。为了借到亮光，他经常翻墙出去在附近打烊晚的小饭馆里就着灯光学习。
“这么粗一捆笔芯都用完了。”何清恒用手比给许今看，“我都留着呢，我要自己记得，一条咸鱼翻身有多难。”
他又看了看许今，表情郑重，“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再难我也要翻过来。”
楼道里只几盏可怜兮兮的保险灯，昏暗的灯光竟有了薄酒的功效，让人带些微醺的错觉。
“何清恒，你真棒！”许今撑着脑袋由衷赞扬。
来电了，二人各自收拾心情，重新回到自习室撰写答辩词。许今记性是真好，除了几个细微的地方需要比对着幻灯片重新措辞外，其余大部分内容几乎都顺利默写出来。
从自习室出来天已黑透，回宿舍的路上，两个身影与许今擦肩而过，路过三米远后许今似想起什么突然回头，仔细辨认片刻，其中一人的背影像极了肖阳，旁边还有一个女孩与他牵着手，从背影的身高看，那绝不是安小北。
三人相距已远，许今不敢肯定。回到宿舍放下电脑，她又去安小北的宿舍串门。安小北穿着清凉，正坐在床上打游戏，她抬头看了许今一眼，又急忙将视线移回电脑，“怎么，有好吃的吗？”
许今将路边买回的西瓜用小刀取了瓤放在饭盒里，然后将饭盒一起递给安小北，“最近和肖阳怎么样？”
安小北闻言关了游戏，埋着头，一边吃西瓜一边嘟囔，“总吵架，不知道毕业后该去谁的家乡，现在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
“好好沟通啊。”许今顺着床沿坐下。
“沟通不了！”安小北用力将一块西瓜塞进嘴里，像在撒气一般，“他总说我不为他想！”
“别把小问题积攒成大问题。”许今还是不放心，却也不能多嘴去说些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
“就是！”安小北不明就里，自顾自又吞下口西瓜，“啥时候出大问题了，失去我这个小可爱了，他才知道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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