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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母亲的离世
三年前的一天……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夕阳送走了那对步履蹒跚的老头老太太之后,也迎着晚风渐渐消失在天际,随着那对老人的离开而落幕,傍晚的风吹得有些发凉,刺骨。
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散落在这座小城里,昏黄的灯光下,从窗外渗透,映衬着每家每户的故事。
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联播的种种政治声音,余音绕梁在屋里的每个角落。
窗外安静得让人发麻,唯有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看来是入冬了吧。”苏媛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关起窗户。
父亲依旧像往常一样拿着酒瓶懒散地躺在摇椅上,地上满是刚抽完的烟头,还有几个空酒瓶,横竖放在那里,浓浓的烟酒味弥漫在整个家中。“你最好趁妈妈回来之前,赶紧收拾干净!”苏媛走回里屋,收拾完刚吃完的碗筷,大声向父亲嚷嚷道。
打开门,一阵寒风袭来,吹乱了苏媛的头发,透过单薄的衣服钻进肌肤,苏婷不禁抖了下身子,顶着风,走出门外,来到水池边接水洗碗。
这天气凉得真早,还是金秋时节,便早早有了入冬的感觉,院子里的枣树叶早已落满地,风吹过来,从树上飘落下来的,又从地上又卷起的,纷纷扰扰,而后便又静等归尘。
寒气渐重,天空乌云密布,即便是傍晚,也早早侵入夜幕中去。苏媛也经不起这凉意的侵袭,很快洗完就躲回屋内,屋内的暖色光散发着家的温暖,苏媛静静地望着窗外,天空伴着一两条闪电,心里却隐隐不安。
她跑到父亲跟前,再次喊道:“爸,你还喝,你看看都几点了,妈带伞了吗?”
父亲不屑,安慰道:“没事啊,等雨小点,你妈妈就回来了啊,你快去写作业。”他继续吐着他的烟圈。
“唉,妈妈怎么还没回来?”苏媛愁眉苦脸地望着窗外,天越来越黑了,心中又添了几分不安。
她之所以担心,是因为本是母亲回家的时间,却迟迟见不到母亲的身影。
苏媛多么希望从家到母亲工作的地方一路灯火通明,就像偌大的城市里霓虹闪烁的样子。
一路从家照到母亲所在的地方。
苏媛拉上窗帘,走回自己的房间,发呆了一会了,便打开台灯,开始复习今天所学的内容。
铅笔在纸上来回跳动,本以为静下心来沉静在书写的欢乐中去,却被一声声雨滴拉回了现实,突如其来的雨点,拍打在房顶上,落叶上,院子中,一声声牵动着苏婷的内心,越来越密集。
这不是热闹,而是由雨声和电视的嘈杂声交织而成的一曲忐忑。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笔,看见还在喝酒的父亲:“爸,都几点了,你还喝?妈带衣服了吗?”
酒过三巡,父亲微醺:“应该有吧,她知道会变天的,不用担心。”
苏媛无奈,只好沮丧地回到房间,等待母亲回来的消息。
抬头看了看挂钟,早已经过了22点了,母亲还没回来,窗外的雨并没有想停的念头,肆意地淋遍每一处干燥的地方。
闪电就像舞台上的灯光,为这场大雨增添光彩似的,滴答声作为伴奏......而主角苏媛却愣在舞台中央,渴望早点结束这场表演。
又过了一个小时……
雨依旧倾盆而下,这时父亲接到一通电话,是隔壁田间种菜的老农打来。
电话里急促的声音,大过电视机的嘈杂,使得房间里的苏媛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苏啊,不好啦,出大事了。”电话里头伴着雨声和急促的人声,一下子把父亲和苏媛的心紧紧地纠在一起。
苏媛急忙跑出房间,死死盯着父亲手中那通电话。
雨声仿佛在电话里头在听筒里疯狂地砸着,就像一头被封印的恶魔,嘶吼着那恐怖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想冲出世间作乱的兴奋感。
父亲凑紧眉头,清醒了些大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农喊到:“你赶紧过来十二里桥,你内人可能被大水冲走了,现在生死未卜。”他的急促声夹杂着那条汹涌的河流的咆哮声,一切都像在诉说着死亡一般。
苏媛抢过父亲手中的手机对着老农喊到:“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妈出事了?她在哪?她在哪?”苏媛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无穷无尽的迷宫里徘徊,内心渐渐滋生起了恐惧。
随后她的眼泪就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泻而下,雨声、哭声、电视机里嘈杂的声音,还有电话里头焦急的喘息声,都使周围的空气凝固得快要窒息。
此时有声胜似无声。
电话里头又传来:“快点过来吧,至少要找到人才行,现在村里头很多人都在帮忙找,要不是我们找到那辆自行车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现在雨还是很大,你自己过来的时候小心点。”说完便挂断电话,变成了‘嘟——嘟——’的无声。
那是一种绝望的声音,像无数的幽灵一般,一声一声刺破着耳膜。
时针定格在零点的位置,秒针依旧嘀嗒嘀嗒地走着,它变得很慢,慢到过一分钟都是煎熬。
父亲也紧张了,他顾不上苏媛,直接冲出屋外,往十二里桥狂奔,他走得急,没有带伞,大雨打在父亲的背上,头上,手上,垂直而落的雨水,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遍着父亲全身,同时也刺痛着他的心。
“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怎么会?”房间里传来外头电视机的声音,空气变得凝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嗒嗒…雨点拍打落叶的声音,一声声牵动着苏婷的不安,越来越密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父亲像丢了三魂七魄,大声呼喊着,狂奔在这场大雨中。
苏媛急急忙忙拿了两把伞,关上门,也冲进这磅礴的大雨中去……
她的眼泪和雨水掺和在一起,不安,担心,害怕,恐慌......似乎是要去参加一场葬礼,却又必经这场黑暗,而这雨便是这场葬礼的葬歌,一路随行。
在十二里桥附近,村头村尾好多人拿着手电筒在这黑暗中摸索,而又在另一头的河边围着一群人,苏媛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辆妈妈的自行车,孤独的像个被抛弃的婴孩,却又像母亲遗留下来想告诉我们她失踪的线索。
苏媛哭得更用力了,即便河流湍急地咆哮着,也掩盖不住苏媛的哭喊声。
她拼命地喊着:“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得到回应的还是大人们焦急而无谓的安慰。
全身湿透的父亲来到苏媛面前,他的酒劲已经被这场大雨冲刷掉了,尽力擦去苏婷的眼泪,但无论如何,苏媛依旧哭喊,雨水早已代替泪水,擦不干,也止不住。
“你个丫头怎么也跑来了?”父亲沙哑的声音大声喊着。我知道父亲一定在卖力地寻找母亲拼命地喊着,拼命地喊着,声音早已沙哑了。
苏媛大哭着说:“我要妈妈,我要找妈妈,呜呜——”
她像个失了魂的孩子,父亲紧紧地抱着她,即使全身湿透,那个拥抱足以赶走苏媛心中的魔鬼,让苏媛得以冷静一会儿。
父亲安慰道:“小媛啊,没事的,你看这么多叔叔阿姨在帮我们找妈妈,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啊,别哭,咱们一起找。”
她看着母亲的自行车,周围还有努力寻找的叔叔阿姨,还有父亲在身边的安慰,苏媛渐渐停止了哭泣,拿起手电,向河流的下游找去。
时间紧迫,一分一秒都是生的希望,周围无数条昏黄的手电光,照在这条吞人的恶龙上,又像是无数的激光剑狠狠地刺伤着恶龙,大家都做好与它殊死搏斗的准备。
因为暴雨,十二里溪的水位猛涨,冲垮了田间的作物,远远望去,早已是一片汪洋。即使报警,警车根本进不来村里,在村外又连续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早已经把出路给堵死了。
昏黄的手电,像是拯救母亲的一根救命绳,它伸向河里面,像孙大圣的金箍棒把龙宫搅得天翻地覆,翻滚的河面除了被冲断的朽木和垃圾,并没有找到母亲的下落。
就在离十二里桥下游的不远处,一村民大喊:“找到一只鞋。”
所有人听到消息,急急忙忙地跑向下游去,苏媛看着那只37码粉红色运动鞋时,眼泪禁不住眼眶,嚎啕大哭更厉害了。
因为她知道,那双鞋是自己和妈妈去镇上买的,当时在打折,所以母女俩一人买了一双,而如今她脚上穿着的早已经湿透的那双就跟母亲的一模一样,如今她真正意识到,母亲真的被洪水带走了,从这场大雨中消失了。
苏媛哭着说:“妈妈,你真傻,为什么这么大的雨还要赶回家,难道你不知道等雨小的时候回来吗?”她一边抱怨,却又一边苦笑:“妈,我知道,你想回家,因为家里没有您不行,您必须要赶回来,我也知道,我在家里非常想你。”
伴随着这场大雨,也紧跟着这片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黎明划破黑暗,扼杀住这场大雨,终于朝阳从山的那一面露出头来,像观世音前来救赎一样,只不过现在就连神都解决不了。
父亲再也坚强不起来了,他趴在那泥泞的土里,双膝跪地,痛不欲生。
旁人也跟着叹息,老农走到父亲的身边,拉起父亲,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着一个四五十岁哭得像个孩子的老男人。
一旁的苏媛早已哭成泪人。
苏媛捡起母亲掉落的那只运动鞋,久久抱在怀中,她抬头仰望着天空,天亮了,雨也不知在何时停了。
她抱着那只鞋轻声说:“妈,我们回家吧!”
这场下了一整夜的大雨,停在了黎明时分,也停在了他们都认为母亲已经死亡的那一时刻。
母亲在那晚被那场大雨带走了,我很难想象一场雨竟然可以杀死一个人。
我想替母亲报仇,却找不到原因,也杀不掉那场大雨,而我能复仇的只能是对上天的抱怨,苍白且无力。
苏媛心里痛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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