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枯草黄芦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寒风凛冽,似是冰刀砍在身上,更何况身上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
徐七穗提着裙摆,整张脸冻得煞白,青紫的嘴唇微微颤动。上天垂怜,一切都可以重来,那她决计不作那个愚钝被人玩弄在手掌心的傻子,她要报仇!
一路小跑,终于到了乾坤殿。
徐七穗的贴身侍女云翠见到她惊恐地瞪直眼,神色慌乱地拦住徐七穗,“小姐你这副样子不能进去,圣上会怪罪下来的。”
徐七穗冷笑,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她视作姐妹的贴身侍女啊!上一世直到被流放边疆,云翠才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一脚踹在她的蝴蝶骨上,告诉她云翠从来就是小周氏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然后把她仅剩的钱财搜刮干净!
徐七穗眼底聚起冷意,抬手狠狠地扇了云翠一耳光。
云翠被打懵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徐七穗,眼角流着泪水。徐七穗虽然蛮横娇纵,但从未对身边人动过手,更何况她还是贴身侍女……
徐七穗冷哼一声,斜睨着云翠,阴狠地道,“下去擦一下伤,然后好好想想你是谁的奴婢!”
云翠浑身抖如筛糠,怎么回事?小姐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只一个眼神她就觉得如芒在刺,难道她背着小姐做的事被发现了?!
徐七穗无暇顾及云翠脸上精彩的变化,她朝旁边的太监福了福身,把头上一支金钗放入太监手中,端庄有礼地道,“可否劳烦公公代为禀告一声,礼部尚书徐光启之女徐七穗请求觐见。”
太监收了金钗,跑进乾坤殿,没多久就跑出来,低声道,“圣上不见你,你回去吧。”
徐七穗沉吟片刻,突然哀伤地高喊起来,“陛下恕罪!臣女有罪!前来请罪!”
守在乾坤殿门外的太监见状,纷纷拦住徐七穗,慌乱地道,“这里是乾坤殿,哪容你喧哗!速速离去!惊扰了圣驾唯你是问!”
她前世被拦在乾坤殿门前太多次了,为了讨好圣上,她多方打听圣上的喜好。经过两年的努力,圣上的性格被她摸的七七八八了,但这一些小丑把戏早就看在圣上眼里,揣度圣意无疑是死罪!
徐七穗知道,冲撞圣驾比放圣上鸽子,躲在家里被揪出来好得多。
“臣女有罪!前来请罪!请圣上见我一面!”
收了金钗的太监气急败坏道,“马上叫御林军过来,把她打出去!”
徐七穗叉着腰道,“谁敢!我是待嫁王妃!我的祖父救过先皇!谁敢动我!”
这时从乾坤殿走出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监,摇着拂尘道,“小姑娘你可真能闹腾了,圣上让你进去。”
德安公公!徐七穗眼眶微红,前世德安公公是宫里为数不多对她极好的人,最后还为了她忤逆圣上,一把年纪被罚去洗恭桶了此残生。
徐七穗对着德安公公盈盈福了福身子,红着眼哽咽道,“有劳公公带路了。”
德安公公微愣,刚刚还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怎么一瞬间就委屈上了。
圣上坐在金色龙椅上,旁边坐着佩戴珍珠霞冠的琪妃娘娘。彼时与琪妃娘娘争宠多年的德妃娘娘因为母族陈氏涉嫌青城贪污案被贬冷宫,皇长子弘润受母妃德妃娘娘牵连刚刚才从内惩院出来。而琪妃娘娘最骄傲的孩子皇三子弘嵇日前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不日班师回朝。
两旁站着各大臣家的女儿,各个风华绝代,徐六媱则站在了首位。
徐六媱一看到落汤鸡般的徐七穗,惊了惊,马上跑过来拉着徐七穗低声道,“你这副样子就不怕惊了圣驾!怎么不速速回家去!”
徐七穗甩开徐六媱的手,扑通一声朝圣上跪下,红了眼哭道,“臣女有罪!臣女不慎跌入莲花池,这才迟了些时间,特来向圣上请罪!”
徐六媱脸色白了白,马上跟着徐七穗跪下。刚刚她可是明里暗里跟圣上说了,徐七穗落水后担心失了颜面,擅自回家去了。
圣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徐七穗,九五之尊的强大气场让她不由得颤了颤。但是重活一世,她见过尸横遍野,也见过易子而食,还死过!这点压迫感算什么?
她直视着圣上的目光,眼角恰到好处地流下眼泪,真诚而坦诚。
圣上低沉的声音不怒自威,“刚刚在殿外可是你在喧哗?待嫁王妃?嗯?你祖父救过先皇,朕的御林军就动不了你了?”
徐七穗闻言脸色白了白,马上磕了三个响头,把额头磕得淤青了才红着眼道,“臣女从莲花池里面被救上来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就是死在路上,也一定要来向陛下请罪。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以失足跌落莲花池?”她哭得梨花带雨,浑身的衣物都在滴着水,不由得颤了颤,好不可怜。
她继续道,“臣女所作所为皆是因为敬畏陛下!臣女一时情急,才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但这些话都是臣女一人所言,与徐家无关。陛下无论如何责罚臣女,臣女皆毫无怨言。”
圣上看着脸色煞白,咬着青紫的嘴唇浑身抖如筛糠的徐七穗,面色柔和了些,“你倒有几分你祖父的样子。罢了,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恕你无罪。”
这时琪妃娘娘道,“你姐姐说你跌落莲花池,早已擅自回家去了,这会子怎又这副样子出现了?”
徐七穗暗自冷笑,果然是宫斗十级选手,一问就抓住了重点。徐七穗故作诧异地看着徐六媱,惊呼一声,“六姐魔怔了罢!我被救上来时六姐早已离去,还让宫女告诉我让我回家去,何来擅自离去之说!”
徐六媱吓得脸色白了白,颤抖着嘴唇道,“是臣女糊涂,都怪侍女云翠,是她过来跟我说七妹妹回家去了。”最后的尾音几不可闻。
一句话漏洞百出,谁在说谎不言而喻。
选妃的结果还没出来,徐家早就张灯结彩,请了一屋子的客人。
徐六媱扑到小周氏怀里哭得泪流满面,“母亲,都怪七妹妹,现下圣上以为我在说谎,肯定不会选我为王妃了!”
小周氏大惊,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狠厉,面上却慈爱地道,“你最是个端庄有礼的好孩子,妹妹说谎了你就好好教育她,何必哭哭啼啼的?改明儿让你父亲去跟圣上澄清一下不就行了。”
短短几句话明面上是责怪徐六媱,实则轻描淡写暗指徐七穗说谎成性!可怜她徐七穗前世可是真心实意地把小周氏当作母亲尊敬的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