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红了,这意味地连绵的雨季来了,这总有点让人生厌。
有人说看到雨要加上一份伤感,我说,下雨,记得收衣服就好。
在某年某月的某天,我惹上个还撑不满资格的理由,告诉自己,哦,至此以后人生是多么地糟糕,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天空是灰色的,我恨恨地告诉自己,告诉自己所在的世界。
我疯狂地轰踩油门,挑战着红、黄、绿的权威,脑袋一热,来了一幕极品飞车的极速转弯,上演了人生第一次的漂移,很庆幸车最后还是刹住了。对方是一辆我碰擦不起的豪车,车上落下车主,我意识到,在这半分钟内我似乎要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一番了。
我无奈地摇下车窗,脸上挂着泪,默默等待那即将到来的半分钟。出乎意外,车主看到我脸的刹那,卯足的火气像是被瞬间吹散了。他下意识地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好好活着就好。
怯生生地撇一眼车主,这是位长者,让我肃然起敬的是他的洞悉能力,感激万分的是他的佛系原谅。
长者递了一张名片,便开着豪车扬长而去。我调整了一下状态,结束了刚和自己开的玩笑,安分守己地开着车回家。
很不巧,在车库遇到了憨憨的柏林。我隔着车玻璃看着柏林,固执地窝在驾驶座不肯下车。柏林像个孩子一样,无邪地让我下车,并且分享让他觉得能笑出声来,但是让我觉得能天崩地裂的事。
那一刻,我觉得人生好疯狂,怎么会让我在茫茫人海中如此低的概率中认识柏林这个呆子。
柏林依旧绅士地微笑求分享我的“痛苦”,我生无可恋地关上车门,躲到家里。躲在我看来是最有效也是最好的方式。当然,这种方式愚蠢到,像极了将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柏林看着我,想问的问题没有继续,因为他知道我的固执到达拧巴的程度。我冷冷地看着他说,生命太长,嗯,太长。
柏林没有接话,温柔地伸出手,摸着我的头,软糯地来一句,一切都会好的。那一刻,我坏坏地想,你不去妇联真的可惜了。我莫名地笑了,嘲笑的是他的处理方式。
我用剩下的半小时的耐心,和他就这么僵持着,默不坑声。他像个天真的孩子依旧眨巴他那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想说话却又不敢惊扰这一刻的沉默。因为怕触不及防地遭遇到我那用自尊建立起来的防线,泪水涌出一发不可收拾,那是我的狼狈,他的不知所错。
憋回去,憋回去,我用所有的气力告诉自己,不流泪不哭。在装腔作势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我起身将柏林请出了家。
我很虚伪地说了一句:“事业重要,你去单位吧,你看我都好了没事。”
柏林将就了我给出的答案,轻声道,哦,好。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个电话或是发个消息。
我冷冷地注视着他,默念道,消防队员到达现场是五分钟,你能给予多少的响应时间?柏林下意识地留意到了我的碎碎念。
体验痛苦的第一天是混沌不堪的,坐着、躺着、在屋子里来回走,我企图在找一个最佳的方式让自己舒坦一点,让自己安静下来。这一天不知为何显得格外的漫长。朝着屋外花园的方向,我凝望着“黑”发着呆。深夜的这一刻,我丝毫没有睡意,反过来说有点精神百倍。
用那貌似旺盛的精力想着截止至今日零点前的事与物,昨日的那一切让我端着半天的状态一下子崩溃,我大声地哭出来,抽泣不止。那一刻其实没有多大的痛与怨,思想片刻停滞,我蜷缩起来,将膝盖枕着自己的脑袋,此刻,我更多地只是想抱抱自己。
感觉偌大的房子让我感觉不仅空而且冷清,加上肾上腺素的秒间激增,让我对人生和生命有了几千种的路径思考。
电话的铃声打破了死沉一般的寂静,我起身,亮了灯。是柏林的来电,我很想学着偶像剧中的台湾腔说,哎,你很吵很烦讷!
现实的情况是,我接了电话,很冷静地说,我没事,我很好,那先这样吧。
挂上电话,关上花园的门,我找回了卧室的床。我找不到慵懒的状态,于是,我继续紧绷着弦在思考人生。手机的微信声恰如其缝地又响了,上面赫然写着:我在花园里荡秋千......对于柏林的傻我能理解,但是呆是此刻发现的。脑袋中浮现——傻,但是我还是出于友情上的礼貌,惜字如金地回了个:哦。
但让人诧异的是,固执的我在柏林的引导下机械地回复着短语,最后依靠着床沿睡着了。第二天我发现柏林的最后条消息是:晚安。
深夜凌晨在所有权不是他的花园里荡着秋千,柏林的情趣一直是我不能理解的高度。碍于面子,直至今日,我都不想承认那是种不惊扰的守望。按照我对柏林的了解,他的人生价值体系还未曾到达一定的高度,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可能只是他闲得无聊。
柏林总是喜欢说肉包子打狗,于是乎,我在那段时期吃了将近一个月的包子。混沌时期的我没有心情为自己准备咖啡面包,更加没有心情顾及空瘪的胃,看到早上送来的餐点,我机械地填饱了肚子。这个神奇的人物说,你从柴犬变成了中华田园犬。等待每天早餐的准点送达成了我的习惯。
柏林认为人生最大的乐趣在于尝试各种美食,各种大街小巷的风味小吃。正午阳光很好,柏林带着我去了一块拆迁区域,走过道,穿过巷,我看到了一家简陋的川味鱼头店。挑了个靠角的桌子,点了四个菜,等着上菜的时间,我吵着让他讲点囧事让我乐乐。我知道了他几颗补的牙,故事的大概是:被远处的球打坏了牙。于是,我努力地想掰开他的嘴让我乐乐。那一刻,显然是我在闹,他在笑。
柏林说他嘴比较笨,我说你动手能力更笨。他不服,我不妥。很巧,阳台的洗手盆的水管漏了。电话一端的我说,嗨,大哥,来证明你存在的时候到了,水管漏水。柏林接了电话,诧异地回了个短音:哦。
下水管,他用将近两个小时来维修。看着他满头豆大的汗,我实在忍不住嘲笑到,你实在笨得有点厉害。最终水管漏水点没了,但是水龙头歪了。
柏林在恰似恋人未满的角色里存在将近一个月,一个月里,我脸部表情里多了几个大笑、诧异、干瞪眼的夸张动作,那是他的影响,莫过于他佛系的傻与呆。
他会开着车跑上个几公里来送杯奶茶,或是说挤出点时间陪我吃个小馄饨。时常帮我将去了皮的西瓜切成了块,偶尔会送来一碗不冷不热我吃不饱的粥......佛系的柏林俨然成了治愈系的知音姐姐,夹杂点慈母的角色,我邪恶地看着他在心里笑了起来。
柏林看着我,暗示我,说,你好了。
我看着柏林,郑重地点头,说,我好了。
彼此约着去一起吃日料,柏林说,我不喝酒,开车送你回去,你随意。我任性地将各种水果味的酒点了杯或是瓶,但,终究是酒,我醉了。我从笑到哭,最后默不作声,安静地都不愿意发出抽泣的声音。柏林就这样看着我,没有制止我将倒在杯中的酒喝完。
柏林开着车,我倒向车窗的玻璃,柏林说我还是在流泪。
连拽带拖,柏林终于如释重负地将我平安带到了家。神奇的人物总是会让人惊讶一番,看到我流着泪如此安静,柏林将家里的任何锐器都拿走了,从剪刀到刀。我很想问柏林这个傻子你为什么连指甲钳都拿走呢?我喝那么多,与其连拽带拖,你为什么直接抱着走呢?
几日前柏林给了我其中一个答案,因为我太重,他抱着有风险。与其承担可能摔着我的后果,不如享受不痛不痒事后被骂的效果。原来,柏林有聪明的时候。
第二天,柏林看着我,认真的说,你可能还需要时间。
对,我需要时间来调整。柏林还是无孔不入的电话问我的动向,我的心情,我的饮食......因为他的无孔不入,我几乎少了发呆的时间,少了让自己矫情半天又痛苦万分的独处。我只知道,第二个月的电话比第一个月更多,微信更忙。
将自己整顿的时候,顺便将家里也整顿了一下,看到搁置许久还未洗的衣服,我让柏林开车带我将衣服送去干洗店。作为感激,我请他吃饭。
还是那家日料店,环境的灯光温度还是一样。
柏林挨着我坐下,让他诧异的是我只点了一瓶酒,最后只喝了三分之一。我们笑着谈着,我没有哭泣,也没有喝多。
柏林淡淡地说,这次你真的没事了。
我说,先让自己活着。
花园里种了各种花苗和果树,我指着一颗红枫叶说,她若安好,我便是晴天。
意外地她活了,就像在我内心深处残存的瓦砾上冒出来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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