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夏天,我坐在教室里奋笔疾书。黑板上是歪歪曲曲的数字和方方正正的汉文字,“距离高考还有30天”的红色横幅总能让我在放空的时候瞬间集中精神,握笔与纸上毫无生气的练习题大战三百回合都不嫌累。
下课铃响,班主站在讲台上训话:“同学们,一个月后你们就解脱了,到时候你们爱干嘛就干嘛。但是最后的30天,请你们把心里的那根弦绷紧了,千万别轻易放松,因为直到8号那天结束,你们才是真正地完成高考。”
夏季多雨,我背着笨重的书包,撑着伞回宿舍。雨打芭蕉,花草树木在疯狂地吮吸着雨水,狂妄地生长着,无人可挡。泥土在大雨的滋润下,漫出阵阵奇异的清香。夕阳西下,花草树木染上暮色,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我放慢了脚步,不敢匆匆路过,任大雨打在伞面劈啪作响,湿了布鞋,也错失了打水的最佳时机。
室友拎着水壶匆匆往打水房去,“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打水。”我如梦初醒,一个小时后就是晚自习,而我还没打水收衣服洗澡洗衣服吃饭。我匆匆往宿舍跑去,屋里狭窄而闷热,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热闹的言语盖过了雨声,女孩子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止不住的笑声。我一一打过招呼,她们正在拿我开玩笑,说我是任雨淋的呆子。
脱掉淋湿的鞋袜,我赤脚走进105室。只见衣服收好了,水和饭也打来了,我放下书包,捧着饭盒加入室友们的聊天。突然宿舍一片漆黑,宿管阿姨拿着手电筒出现在楼梯间,我们六个女孩一起“啊”的大叫了一声,其他女生闻声而出,纷纷问“怎么了?”宿管阿姨翻了个白眼,对我们说:“电箱跳闸了,现在外面又狂风暴雨,所以今天的晚自习取消。不过你们可不能偷偷溜出去,都乖乖呆在宿舍里学习,我半个小时便来巡一回。”
停电了,屋外狂风大作,屋里却异常闷热。台灯下的习题像遥远国度的象形文字,一个也看不懂。宿管阿姨巡了一回后,我仍咬着笔杆,对着同一道题皱眉沉思。
我把笔一扔,将自己从苦海里解救出来。抬头一看,其他五个角落各亮着一盏灯,墙上映着她们埋头做题的剪影。我蹑手蹑脚地离开105室,来到狂风大作的屋外。大雨打得雨棚劈啪作响,我坐在长椅上,欣赏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在人间演绎一场视听盛宴。
上午发的成绩单还夹在课本里,不经意间打开,下降了的分数便赫然映入眼帘。那十个阿拉伯数字从开学的第一天便无孔不入,因此一看到带着警示意味的日期和分数,我便下意识地奋笔疾书。照理说我不该因为黄昏时的景象成了呆子,也不该在此时坐在长椅上放松自己,心里的那根弦得时刻绷紧,直到8号那天结束,才能放空自己。
电闪雷鸣的每个瞬间,花草树木还在狂妄地生长。它们在今天上午不过是埋在土里的种子,当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便顺势冲破泥土,或长成苍天大树,或开花结果,已成燎原之势。
万物生长,我心里的那根弦轻轻拨动,便能弹奏出美妙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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