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下得急切,方才还是还是午日当头,怎的一转眼偏被乌云遮住了天际。崔平朔一边埋怨着,一边拎着湿哒哒的衣角躲进了路边的一家茶馆。
雨势一起,四周一片白茫茫,想是一时半刻也停不了,便寻了一处坐下。环顾四周时才发觉,这不大的茶馆此时也已经挤了不少人,虽说大多是来躲雨的,但倒也少不了原本就来此处听书的人。
这不,还没来得及喝口茶,说书的声音便从案台前传来。
“上回我们说到,那徐婉虽然负艳名,然一生入幕之宾仅一人,就是那宁子世……”
宁子世本是南郡有名的才子,元宵灯宴,他与徐婉一见便私定终身。
可那宁子世家境并不殷实,而徐婉作为楚馆里的姑娘,她们本就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大都似一叶浮萍,漂泊大海,运气好点的遇与平川,安得终老,更多的是漂泊零落,不得善终。
要知徐婉却不甘如此,那夜她一袭红衣,步步生莲,自那一舞之后,名动南郡,引得无数纨绔子弟尽折腰,可自始至终她却只钟情于宁子世一人。
也是自那日起,他们每每在琉璃阁中相见,行鱼水之欢乐,如此直到第七个年头。
……
江南的三月格外舒适,窗外春光煦煦温和,只见琉璃高阁内端坐着一个正在梳妆的女子,云鬓高盘,横扫峨眉,手中的青罗轻轻在眉梢勾勒。徐婉哼着不知名的短歌,眼中也溢出一丝喜悦,想着若是此时时间能狗定格,也可成个百年说。
“婉娘。”身后的声音将她打断。“明日我便要赴京赶考了……”
徐婉梳着发髻的手微微一滞,眼中的喜悦也尽数藏于眼底。
“你等着我”宁子世轻握住徐婉的手,想让她放心“待我考取功名,那时我便要十里红妆,娶你为妻。”
“我相信你。”
婉娘虽然不舍,但为了他的前程,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一路上肯定要花费不少盘缠,这是我这些年留下了的,你先拿着,我在这等你。”
“婉娘!”
目光灼灼,情至深处,难以自拔。
“婉娘,我定不负你!”
……
那日,他走时,徐婉在渡口站了很久,一袭红衣,立在风中,她抚下琴音洒落,随舟远去,直到看不见船的踪迹。
“我等着你。”
婉娘站在渡口,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
自宁子世走后,灯花减弱,流星陨落,所有的韶光流年都束之高阁,徐婉每每在寒夜细数更漏,凭栏远眺,可谁又会记得自己欠下的诺言,所见到的不过是天际一只伶仃寒鸦,那回忆的尽头竟似白纸染墨。
崔平朔听得有些入迷,不觉窗外雨点已经止住,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将他从故事中唤醒,他轻轻摇头,起身抚了抚渐干的衣玦,向门外走去。
“那后来呢!”听到有人问起。崔平朔原本拿起的脚步止住了。
“后来,听说那南郡才子宁子世赴京殿选,高中状元,留京任职,迎娶侯府嫡女为妻。”
徐婉也在当日傍晚,浓妆淡抹,自妆楼一跃而下,行人都说漫天泛出桃花色,想是几度流年终究是不肯放手洒脱,怕只是为了诠释那半生的执着。
崔平朔听完轻轻叹了口气,口中念到:
石阶已覆满台霜,
鸿雁几渡天一方,
十年春闺梦一场,
为何落个玉消香。
说完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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