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榆树~乌鸦~童年

作者: 66c5dc0eaffa | 来源:发表于2019-06-21 15:24 被阅读61次
    老榆树~乌鸦~童年

            村东,竖着一株老榆树。从奶奶记事的时候开始,老榆树就认认真真地,守望着这一方风土人情。合抱不交,遮天蔽日,把目光使劲撺了撺,才勉强够得着顶儿。听说,榆树有五百年的阳寿,几乎与彭祖比肩,真哏。

            有若通天河里的大白赖头鼋,老榆树成精了罢?要不,阿龙和巧巧咋拜它干老呢?

            浓密的桠杈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鸦巢。眷恋关东的好,大嘴巴的小精灵,穿着仅有的一件黑衣裳,默默地选择了不离不弃,生生世世。它们的况味,除了公冶长,恐怕没人省会。只知道,“乌鸦反哺”的事凿凿是真的,因为眼睛不会骗我;“乌鸦救主”的话也应该是真的,有牵罗竿为证,有口口相传。其貌不扬,其情可感,对它们敬而友之,理所当然。

          叶韵婆娑,应和鸦的小调。树与鸦耳鬓厮磨,被时光打理得宁静而和谐。

          没有什么能把它们分开,除了死亡。

          绿栅上满是新鲜的童话:扁豆秧,葫芦蔓儿,侵晨的雾气和鸟啭……炊烟袅向云端,赴王母娘娘的蟠桃会,看孙悟空大闹天宫。铁匠炉传来骡马钉掌的声音,金属的撞击,一下接着一下。

            老榆树与乌鸦的景致,欢迎小把戏加盟。怎么会不欢迎呢?

            过家家,丢手绢,摸瞎,捉扁担钩……有声有色有尊严。

            大人有大人的事,家里的,社里的,团团转;不少时候,他们甚至忽略了我们的存在。那就自由自在地成长罢,像离离原上草,像风。

          生活是简单的,思想也简单。宛若其时,乡庄地面的那句招呼:“吃了么?”

            老榆树慈祥的俯瞰,是对我们莫大的褒奖。于是乎,足之蹈之,耍得愈发踊跃。年轻的乌鸦夫妇出外觅食了;巢里留下双亲和幼子,它们也在欣赏我们的激情表演,偶尔抛出呱呱的喝彩。那喝彩朴朴实实的,犹如我的父老乡亲。

            当然,老树也不吝惜掌声。

            苦菜花摇头晃脑,满肚子的欢欣。马蹄莲忍俊不禁地笑,笑得犬吠鸡鸣也痴了。卑微的蝼蚁在地上爬来爬去,不时抖一抖触须,想歌吟几句什么,赞美一下旷远而多情的世界。

            不断有村童赶过来,入味我们的游戏。那些年,屯子里不缺孩子。大把的春秋,足够我们挥霍的。在老榆树的荫庇里愉悦童真,

    愉悦一群长不大的乳名。

            温馨的场面,次第串联成孩提系列,曼妙了初心。念兹在兹,几回回无语凝噎。

            乌鸦夫妇高高兴兴地衔着食物归来,绕树三匝。

            大狸猫趴在五舅家的墙头,看我等张牙舞爪,羡慕得喵喵叫。叫醒了碾盘也不带你,哈哈。凑趣的红蜻蜓故意掸了掸衣襟,空气中便荡漾开梦也似的芬芳与律动。

            想起《乌鸦喝水》的连环画,便寻了个大肚瓶子,盛了些水,明晃晃摆在老榆树下,旁边放了一堆小石子,期待乌鸦如何动作。结果,过了好些天,乌鸦连眼皮都不撩一撩。由不得暗暗纳罕。

            “求三老而问之”,何如?赶巧了,赵二爷路过,鬓发皤然,拄着桃木杖,是当庄的头面人物,俨俨然“乡大夫”了。请教他,他也答不出所以然。

            电影《小兵张嘎》露天放映。便突发奇想:老榆树上的鸦巢里,是否也藏着小手枪,亦或其他的秘密?欲攀爬一探究竟,终于忍住了。因为怕老榆树和乌鸦生气。好朋友开罪不得。

            奶奶在檐前打袼褙。鸡妈妈老是把自己的孩子护得严严实实,生怕一不留神叫谁掠了去。也不晓得,其中的哪个,能出落成另类的凤凰。毛丫往园子里摘了些李子,拿草帽兜着,向三叔的茅茨去。三叔病了,嘴里乏滋味。

          老榆树还是赤眼蜂的领地。趁它们不备,小伙伴常从树洞里窃蜂蜜吃。那是长大后再也无从品尝的味道;和弹过的溜溜、牧过的鸭鹅一起失联,无缘相见。

            碧水潺潺,潺潺地浸润着天涯游子的情怀:“你问我为什么离开家乡,那你问问小河为什么流淌……”

            更深了也不舍得解散。夜的呼吸细腻而温柔。只有憨娃怕惹爹娘骂,嗫嚅着退场。仿佛大人的指令,才是“开天辟地第一吃紧事”。伙伴们嘻嘻哈哈地揶揄道:“去弄点砒霜泡尿喝,你娘咋打都不疼!”“鹤顶红配八步断肠散,闻一闻胆大如牛!”

            寒潮肆虐。光秃秃的老榆树与裸露的鸦巢瑟缩着,相依为命。伙伴们依然到得勤。堆雪人,打雪仗,踢毽子,甩响鞭……兴头头的,并不介意旁边的篱笆冻得吭吭地咳。

            惨淡的蟾光里,老树与乌鸦互勉。

            东风乍起。大虎登着梯子,给老榆树修桠剪杈。小把戏们眼巴巴守在树下,等桠杈落下来,便一拥而上,饕餮榆钱儿。榆钱儿又大又甜,甜的跟蘸了白糖似的,五脏六腑都受用。

          如斯美味,乌鸦怎的视而不见呢?

          桑麻转角处,飘来熟稔的货郎腔,想模仿也模仿不出。毕竟,一尾鱼有一尾鱼的亮点,一茎草有一茎草的风流。

          ……白云千载空悠悠。一切都消逝了,包括老榆树与乌鸦,包括我的童年。残存的,只有萧疏的印象。

            阳光扇动着翅膀,在老榆树与乌鸦曾经的影子里,恍恍惚惚呢喃着几句童谣:“扁担扁担钩,你挑水,我馇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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