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妤走后,吴稠的心思并无多大变化,何况通讯手段的发达使我们能够无时不刻地交流,尽管真切的肢体接触比缥缈的信息文字更能表达热烈的感情,但那一刻的吴稠并不觉得与张妤之间会有更深的交集,在他看来自己和张妤虽说在同个地方生长,却有着好似南极赤道之分。目前他更在乎的依然是履行之前的美食回忆计划以及享受与谢鹏等好友重逢的愉快。于是在接下来的时光,吴稠与谢鹏在福鼎这座依山傍水、繁华又闲适的小城里四处探食、去唱吧宣泄【二人的之前感情经历算得上失败】、凌晨时登山看拂晓与日出,尽管吴稠知道他之后必不可免有些感冒,但谁能够拒绝在黑黝黝的时候走在陡峭的山间小路挑战自己,而后登上山顶和友人倒在椅子上擦汗的乐趣呢?
充实且放松身心的时光不断流逝,而我和谢鹏再一次与大航重聚,我与大航称不上臭味相投,却也是将他作一个长远些的朋友看待,尽管他外表粗犷了些,性格确实是随和的,大航的饭量倒是与其外表相配,与他共桌时我甚至紧张喜欢吃的菜品被他响应国家号召,三下五除二地光盘行动,好在每次都能吃饱,或许他有着我未曾发现的细心也说不定。无论怎么说,我对大航都是抱有好感和善意的。而在张妤走后的这次聚会,实际上只有我、谢鹏和大航在场,我们一同进了晚餐,吃饱喝足后闲着无事,便骑着两辆电动车开始轧马路,认真观察这种活动的人不难发现其内容就是骑着车到处闲逛,我们互相聊着天,开着玩笑,却不知怎么的,将话题挑在了大航和张妤的关系上。实际上用两句话便能概括:大航与张妤关系亲近。大航曾喜欢过张妤。骑着瘦削的电动车吹着桐江带来的晚风,我们在一处红绿灯只是因为红灯停了下来,大航对我们说【实际上应该是对我说,因为谢鹏知晓此事。】,他曾经从福鼎飞到云南找张妤玩,我当时惊讶问道,两千多公里,说走便走了?
青春的莽撞切实像那初生的小鹿,跌跌撞撞,不知从何起,却知何处去。而我觉得有意思同时也升起一些好奇。大航勾起含着苦笑意味的嘴角,含糊说道我只是去那里办事,顺便看望张妤,到了大理【张妤学校之处】,成果便只是买了件衣裳。我深噢了一声,心里觉得好笑,好笑只是因为他的前半句蹩脚的理由,至于大航对张妤的心意,我没有太大兴趣,只能礼貌性地表达一下他的赴两千里的勇气。青春确实莽撞,而这时候的勇气大多数都由男孩所起,吴稠在此时的两年前也做过类似的事,只是过程曲折及漫长也无需赘述。
知晓这件逸闻后,吴稠的心里却也没有酸而尴尬的滋味,反倒是舒了口气,这样更是杜绝了吴稠对张妤情动的理由,尽管后来大航说他与张妤的关系已是类似好姐妹,吴稠却是嗤之以鼻的,而他也无法做出喜欢朋友喜欢的女孩这种事,即便是过去式,这会让他感到极度恶心及唾弃。正因如此,这件事很快被吴稠抛在脑后而继续打算剩余不久的在福鼎的时日应该如何度过。他将要回到河南陪伴父母。
在临走的前几日,谢鹏也因为私事暂时与我没有来往,与大航的关系也没到达二人结伴而行的程度,于是闲适在家,某一天晴空万里,天空飘来几许云彩,极其适合踏青的气候让吴稠的心明媚起来,在这一天的早晨临近中午,手机的消息震动惊醒了我,出乎意料地是安静发了条消息,大致意思是:
昨天是我的生日,今天想出去玩,你出来玩吗?
安静生日时一定是与家人一起,我这样的新朋友确实不适合庆生,因此不该说太多如昨天生日今天才与我说的废话,而我心想着最近几日没有朋友陪伴确实让人孤独好多,实在不符合我来时对和朋友玩乐的期盼。便直接回复道:
生日快乐!没问题,去哪里?
资国寺附近有一处庄园,我们去那里。
庄园?我没去过,你需要带着我去,还有几位朋友?
便没了,就你和我。
直到这里,我便有些发蒙,我是爱胡思乱想的,但有时也清楚男人的自作多情,前几则一问一答的消息近乎是没有间隔的,而直到这则消息,我却太久未回,岂不是让这位娇弱的女生感到尴尬?因此制止了自己犹豫太久,虽有停顿,但还是发出消息:
好啊,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如果现在去太阳就太刺眼了。
好,下午我去接你吧【知晓安静没有车】。
我紧接又发送一则道:
今天是你的生日,天气这么好,我给你拍照吧!
你会拍照啊?那好啊。安静似乎有些惊讶。
我不会,但是我现学,几个小时应该能让我抱上佛脚。
哈哈,好。
聊天至此结束。
我端正了心态:只是朋友普通的聚玩,我不该擅自多想,实在是有辱人家心意。尽管像大航与我关系不够密切,但若是他也因生日而邀请我,我也会欣然答应的。安静虽是异性,我却没有与她产生更深羁绊的念头,尽管对待方式不一样,也仅是因为受到的对异性态度的教育以及生理差异化的本能才是驱动着我做出与对待同性不同的行为,而对于其他普通异性朋友,潜意识里都应该束缚自己。人与动物的区别不外乎如此。
太阳当空,南方浓厚的湿气还是使得天空总有几多厚重的白云,点缀的却也十分好看,心旷神怡。下午一点半我便整装出发,于二十分钟后到达了安静居住的榴房楼底,等待大概十分钟,安静便也下楼,款款出门:原本卷曲的棕色长发盘上了丸子头,月牙儿样的眼睛和玲珑小巧的鼻子间隔适中,淡扫双眉,薄施脂粉,笑起来略仰着头露出可爱的虎牙,耳垂吊着两串银色耳坠,嘴唇涂抹了晶莹的颜色,深蓝色的一字肩束衣衬得双肩骨感而柔白,胸前点缀一朵合金制的蓝花,下半身则是着一件纯白色的蛋糕裙,而我注视了五六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格林童话》里白雪公主的服饰,或许是白雪公主的乐观与安静的笑感染了我,我也开心地笑了起来,看到安静左手捏着银色的公主冠冕,我便指着打趣道:今天是做公主的安静呀。安静有些羞涩,连忙道:是呀是呀,我们走吧!我笑着应和道:好,你先上车坐稳,我们走。吴稠心里有些尴尬与担心:今天穿得如此有仪式感,我的拍照技术可怎么配得上。转念又想:若是有这般可爱的亲妹,做哥的一定捧在手心里。
心里的思绪虽愈飘愈远,口头上还是与安静说笑着,娇弱的女子总是看起来更不该受到自尊的伤害,因此我也在不断地谈着各个她可以接上话的话题。迎着安静的指路,来到了较为偏远的地方,庄园总不会是在市中心的,庄园门口是一条水泥路长坡,我们沿着长坡行驶上去,来到了门口。阳光浓烈,没有要喘气的样子,我们不可避免地皱着眉减少阳光对眼睛的刺激,来到售票处,“两张票”,我自然而然地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准备付款,安静便止住了我说:我来付,我的生日让你出来陪我玩,怎么好意思还让你付账呢。我的性格便是无需讲理的小事便不纠缠客气,只要日后有来往就好了,便笑着答应了。
进入庄园,右侧是山壁无法通行,左侧是与庄园门口的水泥路一样的长坡,乍得一看,光秃秃的只有野草和树木,当我们上了坡,才发现庄园的建筑都在里头,我们走在石子路上,沿着路四处闲逛,寻找合适的拍照之地。庄园颇富乡村风味,周围是草皮、小树林、大花园,还有静静的街道。从小径深入,一道低矮的树篱把两户人家分隔开来。树篱的一面是一所破旧的棕色房子,显得颓败荒芜,夏天盖在墙上的藤叶和绕屋的鲜花早已凋零。中间伫立着一株老树,树枝绿叶繁茂,但树干像人裸露的躯体,筋骨脉络尽显。西斜的阳光被茂密的枝叶所阻挡,脚下踩着的落叶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偶尔春风将枝叶摇晃,光影便洒在落叶上,斑斑点点,十分诗意。路过的弯月形池塘种着几朵荷花,但可惜主人懒打理,便只剩下干枯的莲蓬与绿躯,池塘中也不见鱼儿嬉戏,只看得到一片碧绿,倒是有数只约有7、8厘米身长的蜻蜓不断起伏飞舞,虽说我热爱生命,但我也惧怕虫类,因此我躲得有些狼狈,让安静见了忍俊不禁。我回忆着中午抱佛脚学来的拍照位置、模特姿势以及构图构思,与安静聊着天,并请求若是有什么意见便无须顾忌我的感受,直接提出就好,她笑着答应。而后我们发现了一处满是鲜花点缀的长廊,走进一瞧,发现不仅是花,还有藤蔓和牵牛枝缠绕在长廊壁上,长廊是由木制的,方体简易,挂着花草藤枝,红紫粉蓝交相融合,十分和谐。“在这里可以吗?”我侧头问道,安静应了下来。我让她侧着身,倚着长廊,牵着一道枝头上的黄花放在眼前,自然地笑着,安静还是十分害羞,身体有些紧绷,我便做了个放松的动作让她跟着我做,并且想象着我并不存在就好,照做之后看起来果然顺眼不少,我便找好角度,拍了几张,而后又让她换个姿态,又作几张,长廊的任务便完成了。而后我们沿着长廊走,发现庄园乾坤比想象中的大,走到庄园的尾处发现一处小型的儿童乐园,有几处螺旋的滑梯和略大的动漫中动物的模型。二人玩心大起,这处乐园实际上已经荒废,有些道具光荣退休的痕迹还残留可见,这并不阻碍我们玩起滑梯,说是我们一起玩,其实只是我看着安静玩耍,因为滑梯管道实在狭小,我怕我滑着进去,被锯子救着出来。
初次来到庄园时觉得很大,实际上没有多少娱乐性质的工具,无非是景象是好的,而在这个下午,我便利用这些景象与今天的白雪公主相互交融,利用手机拍了若干照片。安静看起来也十分开心,直到下午四点,二人脸上都带着倦意和满足的笑容,吴稠希望安静的笑是她对今天的男伴的满意,是不后悔邀请吴稠陪伴这个选择;而我的笑意在于今天的一切都很美好,谁见着美会不发自内心的笑呢?我挺直了背脊,仰头看了一下天空,澄净的蓝天上,几片云在缓缓地飘浮,阳光把云影淡淡地投在草地上。
蓝天、白云、野花、芳草、池塘、孩童、石子路、木板路、二楼眺望的远山和近处的断壁、烧烤着与大声谈论的中年人们、能坐人的藤篮,这些景象润化着我们的心,春风行绿,夏意萌芽,清爽的景致与身边的一日公主,这些入目的景象犹如舒曼的《蝴蝶》浪漫而色彩艳丽。天马行空的吴稠此时渴望成为一名作家,将路上所有意象记录下,遇见的每个人都献上一部以他们为主角的书。尽管吴稠的感情向来糟糕,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能在失望中感觉到心内一处地方不断涌现着向往阳光的力量,这股力量鞭策着他成为对目的永不放弃的人,也许这个目的就是对美好的追求,这些美好正是他自觉的人世的意义。而这样奇特奇妙令人畏惧的力量从何处而来?或许在无尽的宇宙中,在人类未知的不知名的星系中,有着那么一个人,或者千万个人与他共同利用这种力量。一想到这里,吴稠总能暂时摆脱他自顾放大的阴影,人们自然无法相通悲欢,而当吴稠不以悲欢相通为目的时,正是他心灵自由之时。
到最后,我们应该来谈谈吴稠与安静的关系,正如前文所说吴稠决意对待安静与对待大航的方式类似,不受安静个人思想因素的影响,不受客观上人们对吴稠的评价的影响,从吴稠的心路上说,他很清楚地将可能的结果分为两条路:最终与安静在一起;最终不与安静在一起,这两种结果吴稠显而易见选择后者,在他看来,若是他爱着安静,便是他爱情观开始混乱之时,安静只是吴稠遇见有好感的人,而这种好感纯粹地形成了友谊而绝无异性的冲动意向。事实上,这一天值得纪念,只因为吴稠开始有意识地脱离心中的阴暗,在这样的蜕变过程中,吴稠注定要遭到无数观点的激烈碰撞,正确与错误的思辨、爱情的哲学、自我思想的普通低俗与高尚独立的定义、生与死亡的意义等等,在这样混乱而矛盾的心理状态下形成的高度的自我意识会怎样影响他的选择,又如何折磨之后他与张妤的关系?今日在庄园中的蝴蝶翅膀的震动,是让吴稠是察觉一切只是自视甚高、一厢情愿而流于世俗还是在95%的人中的嘲笑与不屑中拥有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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