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三天
四点后有两节课，我想我外婆了。林俊杰有首歌，一听到那个旋律，我就会掉眼泪。
7月到现在，快满百天。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敢写任何关于她的文字，不敢看不敢想不敢问不敢碰不敢提及不敢回忆。
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
从此，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一，外婆叫谭芳，今年92岁。
（我妈妈是她最小的孩子，而且妈妈晚婚晚育，所以年龄差摆在那里。）
这是，世界上最好最爱我的资深美女。
虽然92岁，但背如修竹直，神似朗月清。早年严肃，越上年纪越温和可亲。做好吃的香葱嫩豆腐和小炒肉，煲绿豆海带汤，给我包最大的红包，留最好的东西。
面对我做的鸡蛋，笑眯眯说很棒。
树，永远都只是她心里的小孩儿。
1，2017年3月13日
今天，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外婆早几天丢了3000块。然后，一个晚上都不愿意吃饭，谁劝都没用。
后来，钱找到了，高兴点吃点饭。
不过，钱又被舅妈没收了，说怕她再弄丢，所以帮忙保管着。
外婆说这存的钱：
1000是留着牙医哥哥结婚的，1000是留着等树嫁掉，给树的。
所以，她继续保持沮丧。
妈妈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说。树得努力上课，暑假给外婆10000。告诉她，这是我挣的钱，让她扔着玩。
2，2017年4月18日
跟舅妈通了40分钟电话
外婆摔跤受伤了，我是知道的，但以为只是小问题。没想到情况那么糟糕，她现在卧床不起，每日压抑不住的痛呼。
舅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
听到这句话，心里很难受。挂了电话，坐在床上泪流满面，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亲爱的外婆，她92岁了。但她耳聪目明，背如修竹，精神矍铄。在我心里，一直以为她还可以活很久很久的，一直没有她会离开的概念。
现在只是假设，就痛得喘不过气来
一定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3，2017年4月28日
接到电话，手抖了很久。
天空中照亮我前行的那颗星星，熄灭了。
当天空睡着，大地睡着，城市睡着的时候，我还像星星一样醒着，像河流一样醒着，像街灯一样睁着眼睛。
6点多就打电话给舅妈了，她说还好，树不敢问什么叫还好。妈妈赶最早班车回去，下午能到。昨天给牙医表哥打了三个电话，他都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不止是树，他们都很难受。
刚刚期中考试，一团乱，请不到假。
看着镜子，就红了眼眶。走在路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改着卷子，泪水就泛滥了，怎么擦也擦不完。除了难受，还有憎恨和绝望。
如果当初，努力一点。
是不是就不用落入今天为了工作，而不能第一时间回去的境况？
如果当初，不来深圳。
是不是今天会没那么难受？
等待消息，是一种绝望的煎熬。
情绪崩盘，我不爱世界，只爱她。
4，2017年5月2日 手术
今天在医院，明天也在。
心里百感交集，外婆明显瘦了。
不愿意吃饭，不愿意吃苹果和桔子，只喝了碗瘦肉粥。但值得表扬的是，吃了整块鸡肉披萨，吃了好几颗龙眼。
心情还不错，只是有点恐惧手术和担心手术费用。我安慰她，手术很快的，而且不痛的。一周后就可以行走自如了，她听了还挺高兴。至于费用，更不用担心，我夸张地说现在每个月能挣很多钱。她瞪圆了眼睛，最后抿嘴笑了。
棒哒哒的外婆！
今天，外婆的精神不错。
面对着镜头，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她一直是听话的：
吃了大半碗瘦肉粥，哄着喝了半杯豆浆，打了止痛针。
乖乖地坐在病床上，长时间发呆，偶尔喝点水，极少提要求，但逗着开口时也极其配合。
只是昨晚，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
她看着我，小小声地说：
我看你bu奶就这样上去了？
应该不会再来看看我了。
面对这个问题，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说：可能她身体不太好？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在手术前，为长为大，丢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丢点儿钱，就彻底撒手不管。
有生之年，我都不会理解和原谅这种行为。
Ps：人在做，天在看。
本来医生预计的45分钟到1小时的手术，居然从早上8：00到下午12：51。
从来没觉得时间那么难熬，从来没觉得那么害怕，就一直靠在手术门口，估计谁要是多问我一句，我的眼泪就得掉下来了。
谢天谢地谢谢各路神明，谢谢信守承诺且非常顽强的外婆，谢谢一直很关心外婆的亲戚朋友们，谢谢辛苦的医生护士们，一切都很顺利！！
二，2017年最好的礼物
天空中照亮我前行的那颗星星，熄灭了。
每天打电话回去，得知外婆一点点好起来。只要想到这，就觉得还再能吃一桶饭。
树一直都是个小骗子，惯骗那种。
外婆让我上街去买菜，两块钱一斤的西红柿买回家，她一问我多少钱，面不改色，张口就来：一块钱三斤。
她听了，总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夸我会买菜。
她住院期间，我们全家都过来了。她担心我们没地方住，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让她放心，已经订好房间了。
她皱着眉头：
一定很贵，要40块钱吗？
我从善如流：不用，特价38块。
嗯，那也不贵！！她满意地点点头。
临近手术，她明显有点术前恐惧症，情绪比较低落，不怎么说话。我就跟她说。
特意问了医生，他说手术只要三十分钟就好了，简直不要太简单！！！
就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走路？
绝对没问题，三天后就可以了。
Ps：树简直不要太坏了！！
三，情况很不好的时候
从昨晚一直到现在，
粗略估计她已经24小时没有合眼了。
精神特别好，眼神却不再是熟悉的模样。
说很多的话，特别爱笑。要知道她一直走高冷霸道的女王范儿，从小对树表扬得少，训斥得多。
订亲，插秧，播种，晒谷，捡柴，喂鸡，很多蚯蚓，很多蚂蚁和毛毛虫……
下午破天荒记得我，其余时候觉得我是豆子，是小牛，甚至是她走失的一头猪仔。
树时常笑着，笑着笑着。
真的是种特别糟糕的体验！！！
凌晨两点下楼，舅舅舅妈都累得睡着了。
外婆依然精神很好。被子枕头乱丢了一地，身子横躺着。树吃力地小心翼翼地把她一点点地挪回来，盖好被子。
再用棉签蘸水湿润她的嘴唇，她无知无觉，边笑着边自说自话。
絮絮叨叨：柴米油盐酱醋茶，她操心了一辈子，临到现在这时候，却依然放不下。
树的心，深深浅浅抑制不住的痛。
二，关于一点小吐槽
有的人，天生冷心冷性。
昨天晚上就想说你有病了，但我忍着没说。今天刷完朋友圈之后，我想说自己有病。
凌晨四点左右，迷糊中，听到表哥略带着哭腔说：思思，快起来，外婆情况不太对！我掀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了，哒哒哒地跑下了一楼。
舅舅舅妈刚给她擦完身子，正在套上大红的寿衣，她一动不动，呼吸微不可闻。我很担心，就和表哥坐了两个小时。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在这三天的假期里，你居然和男朋友去澳门旅游了。还发了朋友圈，请叫你美宝宝。妈蛋，说实话，我想叫你智障。
我想说自己有病啊！
你上大学的时候，我刚刚毕业，还没有在深圳站稳脚跟，坚持每月给你寄生活费。
有一次，我还没发工资，你说要买电脑，我犹豫了一下，问你能不能迟一个星期再买。你坚定地说不行，我巴拉巴拉跑去借钱了。
大学四年，伙食费+学费+各种零七八碎，加起来的费用，我能环游世界小半圈了，但我还是只跟着孩子们春秋游。
而你毕业没多久，跑了小半个中国。毕业出来了，我还是担心你没钱，时不时找点理由给你塞钱，我管自己叫妹控。
周一上课上到周七，早7点到晚10点。喜欢的裙子，看了三次我都没舍得买。我他妈的一点也不在乎钱，我只是突然心寒得要死。
你真潇洒！
我真有病！！
我真特么犯贱！！！
Ps：树很冷静啊，已经去吃了晚饭，去看现在能坐起来的外婆了。回来很平静地打这段文字，很平静地觉得自己有病。
三，后来
凌晨一点，看外婆睡得很香甜。
辗转反侧到四点，她侧着身子继续睡。
五点左右，哥上来跟我说她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下去看她吃完半碗白粥。
过一会儿，主动要求喝点粥水。哥端了小半碗过来，她嫌弃的小眼神，说：这么点，都不够我一口。于是，舅舅把锅都端过来了。
吃完，她靠墙坐一会儿，血压很正常，喊累躺着睡了。（能不累吗？之前都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手舞足蹈，意识混乱，满嘴胡话。）
5月的第三天，树很高兴。
以上是些许破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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