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地坛》| 向死而生

作者: 昨年小店 | 来源:发表于2020-04-09 19:53 被阅读0次

上学期我参加了经典诵读的比赛，选的篇目是史铁生《我与地坛》的节选。我之所以选择他的文章，是从心里敬佩他，喜欢他的文字。

和小说比起来，我是没有那么爱看散文的，但史铁生是一个例外，他的文字有着撼人心弦的力量。就像他在文章中说的，“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他的文字就是他的生命沉寂到最深处，开出的花。

他在轮椅上坐了38年，双腿瘫痪那年才21岁。我不是因为他坐在轮椅上还能写出好作品，所以对他刮目相看，不是的。我不说他勇敢，也不说他坚强。因为读到过他是怎样去逃避现实，甚至多次想到自杀；也读到过他是怎样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沉思，才有了那些直面灵魂的文字。我钦佩的是他能在困境中向死而生。

之前看电视无意间看到的，CCTV10教科频道，李潘主持的一个节目，有一期讲的就是史铁生。她形容读《我与地坛》是“被冲撞、被唤醒的感觉”。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作家韩少功说，“《我与地坛》这篇文章的发表，对当年的文坛来说，即使没有其他的作品，那一年的文坛也是一个丰年。”

史铁生从他和地坛的缘分写起，那是命定的缘分。

常常觉得这中间有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自从史铁生祖辈来到北京，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搬来搬去都还在地坛周围，而且是越搬离它越近。仿佛这古老的园子静静地守在那里就是为了等待史铁生的到来，然后走进史铁生的生命，告诉他一些东西。

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一溜荫凉，我把轮椅开进去，把椅背放倒，坐着或是躺着，看书或者想事，撅一杈树枝左右拍打，驱赶那些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世上的小昆虫。

满园子都是草木竞相生长弄出的响动，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片刻不息。但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史铁生在地坛里有他自己的思考。

对于生和死的探讨，体现在他的很多作品里。他说，“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有了这样的答案之后，史铁生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十五年中，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园子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它的本真，在于它那些无论怎样雕琢都没办法改变的东西。

史铁生也是这样，不论命运带来的是怎样凌厉的风雨，他生命的本真都不曾被改变。

譬如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

史铁生去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默坐、呆想，他总是推开耳边的嘈杂，去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去弄明白要怎样活。他在自己的苦难里忙活着，但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苦难，不是他一个人的沉寂。

有一年，十月的风又翻动起安详的落叶，我在园中读书，听见两个散步的老人说：“没想到这园子有这么大。”我放下书，想，这么大一座园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儿子，母亲走过了多少焦灼的路。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孩子身上的痛苦，在母亲身上总是加倍的。她恨不得在轮椅上不能行走的人是她。“情愿截瘫的是自己而不是儿子”“只要儿子能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也行”……母爱就是文中所写的那样，深沉而伟大但是不被年轻的孩子所理解。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史铁生后来出名了，能够养活自己了，再也不用母亲低声下气去劳动局为自己求一份糊口的工作了……但是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摇着轮椅在园中慢慢走，又是雾罩的清晨，又是骄阳高悬的白昼，我只想着一件事：母亲已经不在了。在老柏树旁停下，在草地上在颓墙边停下，又是处处虫鸣的午后，又是鸟儿归巢的傍晚，我心里只默念着一句话：可是母亲已经不在了。把椅背放倒，躺下，似睡非睡挨到日没，坐起来，心神恍惚，呆呆地直坐到古祭坛上落满黑暗然后再渐渐浮起月光，心里才有点明白，母亲不能再来这园中找我了。

《百年孤独》中有这样一段话：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帘子，你和死亡好象隔着什么在看，没有什么感受。你的父母挡在你们中间，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

母亲逝去了，留给史铁生的是无尽的思念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