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裤子脱下来!

作者: Loggyyyy | 来源:发表于2018-09-10 22:58 被阅读356次

    小学数学老师是个狠人,包揽了我童年时期很大比例的不愉快。

    他总是风风火火的,穿着脏皮鞋甩着膀子走路,嗓门大臭话多,喜欢打我们。

    隆冬大寒,穷苦的教室里连个天花板都没有,木头房梁上还挂着写有“日丽新居暖,风和甲第安”的红纸,瓦缝里呼呼的灌风,吹口哨一样。屋里生炉子,炭堆在讲台边的墙角。

    他叫我们背数学上的文字定义。我们不明白为什么,总觉着听老师的话就会考好,爹妈就高兴。他按着自己的路子教我们,不管科不科学,也没人去在意。

    我们一边背,他一边往炉子里铲炭,烤暖和了就抽出平时皮的孩子问,背不上来就那那个黑黢黢的铲子往人家脸上抹。我那个同桌,和老师一个村住,被抹成了张飞,再一哭,两行泪顺着下来活脱脱两道杠。他就一边笑一边抹,一边说着:“弄匀活了才好看,哎对,别动哈。”全班人哄在一起笑。

    他上课从来都是讲书上的例题,一只手拿着课本,原本就没多大的黑板,他弄一支粉笔使劲的画,讲一个题擦一次,大嗓门使劲的吆喝,皮鞋打的地面卡卡的。生怕让人看出来他并不会其他的题目。

    我们拿着试卷问他,他就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像是跟弱智讲话一样露出轻蔑的神情:“这不就是课本上的题吗,说多少次了!自己看!”我们当时只是以为老师就是老师,对资格证这个东西还没有概念,对那种忙着家里一亩三分地的活,没有时间备课甚至不知道要讲什么这种情况还不了解。我们只知道,他是老师,就是对的。

    三年级的时候吧,他兼上了我们的班主任,体育课拉我们下河洗澡,男的桥这边女的桥那边,他就站桥上,屁股朝我们,夕阳下很牛逼而又惆怅的背影,要是我之前不认识他这个人,我一定觉着他是个睿智而又沧桑沉稳的老者,而不是当着我门面看女生洗澡的流氓。

    学校里种竹子,一些干了的竹竿捆成一捆竖在我们教室后边。又是因为背公式定义,又是我那个同桌,背不上来他就打。我不知道他们住一个村为啥要这样为难人家,可能是和人家爹不对付吧,来整他儿子。

    他一跺脚,声调一高我们就闭嘴了,安静的教室里大家低着头,和自己的同桌小声嘀咕嘀咕,我看着讲台边扣手指头的同桌就知道:又要完了。果然,老师叫嚣着从竹竿里抽出来一条:“把裤子脱下来!”没办法,我们都是老实的好孩子,同桌就脱了,直打到指头粗的竹竿爆开,划出一道道血痕,他看形式不对才收了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叫的我浑身发麻,我扶他回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软了,村里叫吓掉了魂。

    家长第二天就找上来了,老师就换了一阵,直到又是冬天。他拖拉着大脚趾那边补了又补的破棉拖重新站在讲台上,眼里充满着敌意,扫看着我们。

    从那以后,他讲课不再大声,但还是会使劲的画,我们习惯性的背着定义,他还是会问,但是更多是走过场了,好像在诠释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装模作样的依旧坚持自己的那一套,却也不敢再怎么样了。

    之后我们再也没找过他问问题,都是几个人商量着找一个看起来好点的解法。他也不再风风火火的做派,整天耷拉着个脸,端详着我们,讲他的例题,弄他的一亩三分地。

    我们对他的态度稍稍有了改观,不再仇视,也更多的是敬而远之。他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就端详着我们。虽然那张脸上依旧是我们抹不去的伤痛记忆,但是我隐约的感觉到他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我们毕业那次全级(其实就一个班,就十七个人)最高分64,百分制。我们没法跟别人比,权当这个分就仅仅是一个分数,就像权当他是老师一样。

    照完毕业照我们就滚蛋了。我去教室锁门的时候,看见他坐在讲桌上随意性的翻看着我们的考卷,教室里空无一人,他反过来复过去的看那张卷子,原本竖起的眉毛落了下来,眼皮松弛着。他对知识就像他那双破棉拖,老而破却依旧拿来用。暑假送完了我们就又该去忙他的地了,但是觉着他对我们,不像是每年都要收获播种的果子。我讨厌他,但总觉着他这几年的死气沉沉与我们有关。

    谋生计的人啊,估计他工资也不高,打了人家孩子肯定没少在领导那边低三下四,也被人家扣了钱。除了几分田里的收入,这大概是他的唯一支柱了。我没见他再穿个皮鞋,直到毕业前最后一个冬天,他还是穿那双棉拖。

    再没怎么见过他吧,以后对数学的阴影我怪在他身上。他肯定也没少被这个那个骂,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地。现在大概退休了吧,约莫着花甲有余了,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干着什么,就稍稍怀念一下他吧。

    这个曾经臭不要脸的老流氓,取笑捉弄我们的王八蛋,自欺欺人,自以为是的大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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