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9日 雨
终于有一个可以睡懒觉的星期六了。
K市的秋天来得很快，九月初的几场雨下过后，空气中已经有了秋的凉意，天空随着云层的逐渐淡去而开始变得蔚蓝而高远。小区里的梧桐树叶渐次地从绿到黄，有的已经迫不及待地随风飞舞了。
我躺在被子里，不愿意睁开眼睛。屋外细碎的雨声传来，空气里平添了几分寒意，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又打了个哈欠，翻身准备接着睡！
无意中看到桌上的日历：9月19日，旁边用红笔画了个圈。这是我提醒自己注意这个日子的方式。但是，这是个什么日子？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不情愿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拿过日历，仔细地看了看，旁边一个字也没写！！
我把头埋在枕头下，凝神想了想：这日子跟谁有关？姐姐？不是。火火？不是。我自己？也不是。那是工作上的事儿了？对了，我一翻身坐了起来：这是柯儿的生日！这本日历原来是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的，那天他指着这个日子说是他的生日，为了哄他开心，我拿着笔在旁边画了个圈，还说到时候买个礼物送他！后来日历被他撕坏了几页，我嫌放在办公桌上难看，就拿了回来！
我低头看了看日历，被撕坏的地方虽然已经用透明胶粘好，整本日历仍然皱皱巴巴的，可见当时的破坏力有多大！那个小魔头，我想了想，算了，还是不要再去招惹的好！反正当时是一句逗孩子玩的话，他小小年纪，也不会当真！
我放下日历，心安理得地又躺回了被子里！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一点。
我一边嚼着零食，一边拉开窗帘。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微微地透过了云层，地上的水渍东一块西一块的。有几片树叶被雨水粘在了地上，风一吹，扑楞朴楞地拍打着地面，象极了舞动着翅膀却飞不起来的蝴蝶，楚楚可怜。
天气真好啊！我突发奇想：不如出去走走吧！每天早出晚归，这个小区和周围的环境，我其实并不熟悉！
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我一路走来才发现：小区里种了许多桂花树，有的已经进入盛花期。小巧的桂花，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硬是在碧绿的树叶间，开出几分姿意游走的洒脱来！
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悠闲地散步了！我用指尖拈起几朵散落在长椅上的桂花，眯起眼睛，看到不远处，有个孩子正在蹒跚学步，心中不禁喟叹：我的小外甥（或小外甥女）年底就要出生了，真不知到时候我姐那个哭包，会怎么带孩子？
象是心灵感应一般，我才想到这儿，电话就响了：果然是姐姐打来的！
照例以一堆问候开场：我问她身体好不好，孩子好不好；她问我工作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最后又绕回到我的工作上。自从我进了律师事务所，我和她通电话的主题就一直没变过。这次也不例外。
“十一月份，很多省份都有法官的招考，你不想再试试吗？”语法是疑问句，口气却是祈使句。
我突然不想再象以前那样回答她了，略带赌气地答道，“不去了，做律师也挺好的！”
她拿着电话，好象倒吸了一口冷气，“咝”的声音拖得很长。我知道：这是她快要发火的前兆了！
“三、二、一”，我在心里倒数三秒后，姐姐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胡晓，……”。
手机放在长椅上，仍然能听到姐姐的声音，“我真不该同意你去律师事务所！这次你必须去考法院，必须去！”
好心情被破坏怠尽，原本风和日丽的下午，因为这一个电话而变得晦暗不堪！
我亲爱的姐姐，永远是这样：以姐姐的情怀操着母亲的心！尽管我已经成年，她仍然不敢放下那颗早已操碎了的心。
我叹了口气，甩掉手中已被我捏得发黑的花瓣，一边沮丧地往回走，一边问自己：胡晓，你真的觉得当律师好吗？
走上楼梯，我惊讶地发现有个男人正在敲我的门，很瘦，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服。
“你找谁？”我后退了一步，这是姐姐教的：遇到不认识的异性，不要往前凑，而要向后退。
男人转过头：很斯文的样子，金丝边的眼镜在昏暗的楼道里闪着光。
“请问，你是住在这里的那位小姐吗？”他的普通话有些K市的口音。
“是啊，”我把手伸进衣服口袋，用食指扣住钥匙扣，并握紧了钥匙。
他明显地松了口气，“是这样！我是住在你楼下这家的儿子，”他顿了顿，扶了扶眼镜，似乎在斟酌着该如何表达。我猜他应该是学理工科的，“我母亲上星期在家里摔伤了，我昨天从西雅图赶回来。呃，我是来向你表示感谢的。”
我攥紧的拳头轻轻地放松了，慢慢从紧绷的身体里吐出一口气，“不用谢”，我扯扯嘴角，“你太客气了。”
他又推了推眼镜，神情明显轻松了不少，“不不不，我父亲说你帮了很大的忙。如果不是你，医生也不会给他开住院证。”
我笑了笑，“那是医生愿意帮忙。”
我走上楼，拿出钥匙，做出准备开门的样子。
“你要进去坐坐吗？”
看得出：他并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我的这个并不真诚的邀请，居然令他十分拘谨。
“哦，不了！”他连连摆手。原本拎在手里的东西也跟着晃动起来，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这个，呃，这个，这个是一点小小的谢礼，你笑纳！”
他文绉绉的语气，实在令人难以消受。我接过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事情办得应该比他想象的顺利，他长吁一口气，连连道谢，转身走了。
我想起了那个好心的急诊科医生和那张放在抽屉里的急救车出诊证明复印件，又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那包东西：人心真是复杂，我能否应付得来？这大概也是姐姐不放心我当律师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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