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自由

文/臾欢

女孩家的房子是土房，椽子构成的屋檐下有凸出来的一小块木头，她家这样的房子似乎很受动物的喜爱，尤其是虫子和鸟，她家檐下燕窝就有三个，院子里马蜂窝有四个。

最近有一只全身黑色，长着橙色喙的鸟常来。它晚上6点左右就会落在檐下，悄悄地待上一晚上，第二天又早早的离开。这只鸟把这里当成了家，显然鸟不懂卫生的事，它待得木头下面全是它的鸟屎。

女孩很内向，她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在人群中间谈论家长里短。她喜欢动物，而这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黑鸟在她单调的生活里增添了一抹彩色，是这只鸟把她和一个自由的世界系在了一起。

什么是自由呢？女孩小学的时候认为只要离开这个村庄就是自由，女孩高中时觉得大学就是自由，然而读大学的她并没有感到自由，反而觉得处处受限。她说不出自由的含义，越想就会越迷失。

这只鸟是被村里的人买来的，主人一喊它的名字它就会落在主人的伸出的手臂上。后来有一天这只鸟飞走了，它有一整片天空来躲避抓捕，它开始学着觅食，学着寻找安身之所。

它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窝，实际上那只是屋檐下的一块木头，但它很喜欢，即便四处漏风，但它能从那风里感受到羽毛的愉悦，它开始去忘记自己的名字。

女孩觉得这只鸟就是自由本身，因为它失去过，所以它应该比谁都懂自由。

女孩离家多年回来的母亲发现了这只黑色的鸟，晚上十点钟左右，鸟正闭着眼睛休息，它在自己家感到很安全，甚至毫无戒备。

直到背后伸来的手惊醒了自己，母亲灭了灯，站在炕上，使劲往窗外探着身子。它扭头啄住母亲的手，母亲很快地倒腾着双手，一只手抓住它的翅膀，一只手捏住它的头颅，那一瞬间，鸟不大的脑袋里冒出了它的名字。

“啊！啊！啊……”一声又一声的喊叫，女孩的心像是被扎成了一个筛子，鸟的叫声一颗一颗地往出掉，然后砸到心底，再荡起一声一声的回响，像厉鬼的哭嚎一样。

一边是一个生命拥有所有天空的自由，一边是被血肉牢牢锁死的亲情，选什么呢？

女孩满脸不耐烦，语气急促地透漏着不快，在没开灯的黑暗里皱着眉头听母亲的笑声，她总觉得有什么在撕扯自己。

没有合适的鸟笼来装这只鸟，母亲让女孩把以前用来养貉子的铁笼拿来。女孩胡乱地倒着里面的垃圾，母亲看不下去，蹲下身子用腿夹住鸟的身子，腾出一只手把里面的垃圾掏出来。

母亲把鸟扔进去，关好了铁笼的门。鸟抖了抖翅膀，发现自己飞不出笼子，那些交错的冰凉的线像昔日的名字一样把自己拉了回来。女孩拿着手电筒打着光，太弱了，这光太弱了，连鸟小眼里的漆黑都照不亮，更加照不亮自己的心里。自由是什么？女孩看着铁笼想，自由就是可被剥夺，不自由就是不被理解的强加施予。

母亲向女孩邀功般的细说她抓鸟的细节，似乎觉得自己为女儿抓了一只了不得的宠物。

听着母亲叽叽喳喳的话，女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甩开母亲回到了屋里，用背影把自己罩在厚厚的壳里。她喜欢那只鸟，但她不喜欢那只鸟成为宠物，无论成为谁的 。

女孩再看屋檐下的木头，心里总觉得怅然若失，她知道，这屋檐下再也不会有那只鸟了，无论这只鸟会不会从够铁笼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