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声在天际放明的时候,终于停下。
睡梦中的萧蔷眉头紧皱着,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下子惊坐了起来。
无意识的唤了几声“母亲”,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她这才想起来,母亲昨日便已经去了,眼泪簌簌的便落了下来。
于氏早些时候出去打洗脸水去了,此时并没有在房间。
萧蔷擦了擦眼角挂着的泪花,自行起身走了出去。等到于氏打水回来时,发现床上那个小可怜已经不在了房间里。
快步向着灵堂走去的萧蔷,泪花也跟着在一路轻撒。
衣食不离手的在母亲床前,照顾了她几近半年的时光。看着她身形一天天的消瘦,萧蔷的身形也在跟着消瘦。
虽然萧蔷早就做好了母亲随时撒手人寰的准备,却还是在别离到来的时候,悲伤难以自抑。
在看到灵堂上挂起的白纱时,萧蔷的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开始落下,连忙低下了头,脚步却在刚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萧蔷扶着门框,对着那个本该十分熟悉,现在却有些陌生的背影,声音有些轻颤的叫了一声:
“父...父亲?...”
盘坐在地上的萧鸣,听到这一声带着一些难以置信,还有一丝不确定的呼唤后,如钟一般的身形,也跟着萧蔷的声音颤了颤。
看着慢慢转过头来的父亲,她也看到了他风霜爬满的鬓角。身形似离弦之箭,又好似乳燕投林一般,扑到了萧鸣的怀里。
“父亲……母亲她…她去了…她去了啊……”
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蔷儿……。”
萧鸣眼目濡湿,却悄无声息的在衣衫上拭去。双手将自己的女儿环抱住,一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了半截。
…………
闻声赶来的萧岚停在门外,安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也看到了萧鸣,不着痕迹擦去眼泪的动作。
站在他身旁的于正,抬手轻轻推了推他。
萧岚转过头来,微微摇了摇头。
随后便往旁边迈了两步,背靠着门框坐了下来,头抬得高高的,像是在竭力的扼制着身体深处涌动上来,已经快要喷发的什么。
过了一会儿,又紧紧咬着嘴唇,飞速的把头埋入了膝盖。只剩下身子,在不住的颤抖着。
过了好久,萧鸣感觉到怀里女儿渐渐停止颤抖后。伸手轻轻抬起了她梨花带泪的脸庞,用衣袖轻柔的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花。
“乖,别哭了啊。你母亲看到你这样子,她会放心不下的。”
听到萧鸣这么一说,萧蔷本已止住的眼泪,又要开始往下流了。萧鸣见状后,扶着萧蔷双肩的手臂,稍加了些力道捏了捏,然后摇了摇头。
萧蔷自顾着抬起衣袖又擦了擦眼角,随后,又窝回到了萧鸣的怀抱里。
…………
整夜没睡的赵政,在天亮时仅带了三两随从便从上央宫赶了过来。
期间,摈退了要上前问安的元帅府仆役,和执卯兵士的行礼。静悄悄的来到了灵堂,一眼便看到了头埋着蹲坐在门旁的萧岚,还有站立在一旁的于正。
于正也看到了他,小声的唤了一句:
“二哥。”
他看到了赵政猩红的眼目,和略显苍白的脸色。用略显担忧眼神看着他,一句话欲言又止。
于正不知道该怎么规劝他。
赵政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眼神向着蹲坐着的萧岚瞟了瞟。
于正抬起手向着灵堂里指了指,赵政顺着看了过去,看到那对依偎着坐在灵堂里的父女二人,便懂了些许。
走到了萧岚的旁边蹲了下来,抬起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随后又轻轻拍了拍。
“舅舅…”
“嗯。”
萧岚抬起头来,见到是赵政以后,轻唤了一声。
赵政回应了一下,两人便没再言语。
……
“大哥,你打算把姐姐安葬在哪里呢?回旧籍还是就在静安?”
赵政侧过身子向着同席而坐萧鸣问道。
“嗯……就香山吧。近点…也好。”
赵政点了点头。
他知道萧鸣说的那个地方。
就在琼台学府的后面,是一个不高不矮的小山包,再往后便是一片原生的深林,也是静安卫戍军队四时演武的地方。
萧鸣之所以选在这里,其实很简单。
他还没去巡边时,每次四时演武他都会带着她去观看。
而这几个时候,都会是她一年当中最开心的日子。
她懂他的辛苦,所以从来不曾在每每归来是深夜的他得耳边说过什么,哪怕她一直觉得天下兴亡,并没有一家人的团聚重要。
他也懂她的不容易,所以每次演武,他从头到尾都会陪在她身边。哪怕时间短暂寥寥无几。
于是,她那时的开心是几天相伴的日子,是一只欢快的百灵。
于是,他现在的悲伤是一樽生冷的棺木,是一座孤单的坟茔。
是啊,近些也好。
让她能看到他随骏马疾驰猎猎的身影,让他能看到她负在他身,言谈切切的不离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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