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军停学的第二天,他舅老早就去了军家。他舅完全有“兴师问罪”的势头。
“我知道你忙,你也想着把日子过到前头”,他舅一进门就吼道,“可你也不能拿娃娃的前途当代价呀!”……
“他舅,你消消气,他爹不也是没办法了吗” ……,军他妈从炕上爬起来吃力的说着,“都怪我不争气,……”
军他妈的脸色刮白刮白的。这些年为了一家人吃饱穿暖,军娃妈的确是吃了不少苦,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干。这不把身体拖垮了,虽说是四十挂零的人,可是身体瓤得很。如今一生病成皮包骨头了,只有那一双眼睛越发的显。他叔说,“咱嫂子就踥着一双眼睛”。
他爹一直坐在门槛上不说话,一只手从上衣左口袋里摸出一张卷烟纸,熟练的折起一边,然后从上衣右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那是军他妈吃完药他没舍得扔,拿来装烟渣子----小心拧开瓶盖,把烟渣子小心的、均匀的倒在卷烟纸上,生怕撒到外面。然后慢慢的搓成一个小棒子,临了用舌头把唾沫粘在烟卷的合缝处再拧几下,一个自制烟卷就做成了。接着从上衣下面的大口袋里摸索出打火机,点着,开始“吞云吐雾”。以往都是你干农活中间休息时才这样慢慢悠悠的做,今天他爹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其实军知道他爹的大脑做着大量的运算。
军站在堂屋门口,低着头,也没有声气。两只脚不停地轮换着有脚尖轻踢地面。
军是不情愿就这样停学的,可他又是乖孩子,平时家里一切都由他爹说了算,此时的他也只有一切看爹的脸色。而他爹很多时候是没主意的,关键时刻他舅就会出现,他爹很多事也都会采纳他舅的意见。可是这一次,他自作主张的让军没去学校,他舅老早就撵来了。他爹还是有点被动。
那天家里来了很多贵重客人----他舅、他叔、后来他老师也来了。
后来,大家的意见自然是让军继续上学,他舅大包大揽的应承了他家的部分农活,比如烧山灰、打磨秋地等,另外还有他叔也答应秋收的时候也帮把手。他老师垫补了军的学费。一切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军又回到了学校。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军上初三的第二学期了。这一段日子,他妈的身体见好,也能帮他爹做点紧要的活。家里一切都妥当,军也是把十二分的力量用在学习上。
初一初二的时候军一直是班上的第一二名,成绩很稳定,考县一中是没有问题的。尽管初三的时候班上突然来很多补习的学生但他的领先地位一直没有撼动。说起来那时候补习的学生还真多,大家都瞅准了县上的师范,只要考上师范那是“铁饭碗”一个,四年之后就是吃“公家饭”的人了。所以那时候,很多学生不停的补习,为了那个“铁饭碗”有的人甚至初中要上上三轮。军的同桌“达多洛夫”就是条“八年抗战”的汉子。听他说,他把乡上三所中学读了个遍,目标就是县立师范。可是后来,这个“达多洛夫”还是没有考上,还因为念书把岁数也混大了,最后听说连娶媳妇都难了。这是后话。
但说军在临近毕业时,也面临着是报考高中还是师范学校的升学选择。就军的内心意愿来说,是想读县上一中的,然后再读重点大学,然后……,当然想法很多。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尽管大多时候活得很一般,甚至还很不堪,但内心里依然保留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鸿鹄之志,再加上打小就接受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斗争思维。因此军打心眼里是希望走得更远。
但他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很担心自己撑不了多久,她不忍心军走远。他的家庭现状军也是清楚的,弟弟和妹妹还是要继续学业的,因为这两个也是有军这个当哥的榜样在那,学习也是十分的刻苦。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爹也不可能不让他们继续上学。
但军一想到自己美丽的人生梦想,怎么能这么轻言放弃呢?
可最终还是退让了。后来,怀着一丝没有上成高中的遗憾(军的中考成绩名列全县前茅)和少年的豪情壮志,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踏上了前往永兴师范学校求学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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