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

1

和未央认识，是在一次朋友的小型聚会上。

她是朋友的同事。那时是冬天，她穿着黑色的长大衣，白色的长毛领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拂动。

我承认，我一见到她，就有种震荡的感觉。

她的气质，她的眼睛，她的笑容，都是那么地特别。

带着三分美丽，三分倔强，三分天真，和一分挑逗。

她望着我，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居然不敢正视她，但我的视线却又无法离开她。

聚会结束，我送她回家。

一路上都很沉默，到了她的住处，我才鼓足勇气问：“能否给我一张名片？？”

她望向我，笑了。她有这么明亮的眼睛。

我是那么地想再见到未央，我为自己的这种奇异的激情而诧异。

我是一个已婚男子，而且，美丽的女人我不是没见过，她并不是我接触过的最美的美女。

我为什么那么想见她？这个问题，我不敢多想。

2

但是未央，确实是不一样的。

和她在一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清新感觉。

我和她一起在夜色中开车兜风，在星空下听她向我推荐的齐豫和恩雅，在夏天的海中教她游泳，在舞池里握她盈盈的腰，听她絮絮地和我说红楼梦。

她不仅是美丽而已。她的灵气触及了我的灵魂。

我的前半生，是那么的按部就班，读书、工作、结婚、生子。

生活是这么的平淡，老板只知道我的业绩，妻子只知道我的衣食住行，没有人知道其实我是个罗曼蒂克的傻子。

我迅速地堕入情网中。

我不知道她爱不爱我，我只知道我爱上了她，而她不介意和我在一起。

我对她的痴迷路人皆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一个电话，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奔了去。

尽管我是一个有妻有儿的男人。

而我的妻子是一个听话的女子。她有点钝，然而不失为一个好妻子。她对我是死心塌地的。她与未央是完全不一样的女子。

未央象一只蝴蝶，和她在一起的人会不自觉地也飞起来。

3

那一天晚上，在送她到家的时候，看着她在夜色中巧笑嫣然的模样，我忍不住突然吻了她的唇。

她惊愕地瞪着我，甩了我一记耳光，狂奔上楼。

我想追上去，但不知该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我一个人静默了很久很久，象疯了一样地没日没夜地抽烟，终于做了决定。

然后我去找她。

我郑重地望着她说：“我可以离婚。”

她沉默了。

然后她问：“那你的妻子和孩子怎么办？”

“我是男人，这些事由我来处理。只要你答应嫁给我。”

可是她说：“我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了。”她说出了一个名字。

那个人，我认识。这个世界是这么的小。

而且那个男子的为人我略有了解，并不适合她。我知道。

我了解她，比她了解自己更清楚。

我问她：“为什么要选择那个男人？你不会爱上这么普通的男人。”

她把头扭到一边：“我寂寞，而他对我好。还不够吗？”

我固执地说：“离开那个男人吧，他和你不是同类。“

她笑了，说：“我不爱他，难道要我爱你？”

我扶着她的肩，直视着她，我说：“难道你没有一点爱我？”

她回避着我的目光，脸色阴睛不定，良久之后才回答：“我并不想伤害别人来得到我的幸福，这会让我内疚。”

她是指我的妻子，和孩子。

我颓然放下手。我知道她并没有爱上我，爱上一个男人的女子，不是这样的。

之后我们便生分了，她的男朋友不允许她和我来往。

4

可是不久之后，我听说她的男友背弃了她，去追求另外一个有点背景和权势的女人。

我可以想象这件事对未央的打击。

她跟他，只是为了心理上的安全感，以为在感情上可以占据主动权。

那个至为平庸的男人，能给她什么？

她的要求，其实是很低微的。可是却连这最低的要求他也没有做到。

我找她，可是她不接我的电话。她是这么骄傲的人，不想让我笑话她。

可是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我可以抛妻别子地去追求她，并不说明我就是凉薄的人。

我锲而不舍地找到她，我说：“你知道……我总是在的。”

她忍不住伏在我肩膀上，一边哽咽一边抽搐，声音象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可是她依然摇头。

我抱着她细瘦的身体，心如刀割。

我爱的女人在我怀里哭，却是为了别的男人。

5

我为未央心痛。

她应该得到更多更好的，但她自己不知道，所以枉自她做小伏低，可是还无法求仁得仁

可是我还是低估了她所受的伤害，没想到她会开始放任自流。

象她这样的女子，只要想玩，自然有的是人陪她。

可是一个女子，夜夜笙歌，终究不妥。

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是比男人苛刻得多。

颇有些不好的传闻传到我耳边，叙事人说完后总会一边察看我的脸色一边故意说：“这样的女人，水性杨花，不值得珍惜………”

我总是静默着。

他们不知道，蝴蝶虽然在百花中飞舞，可是它是色盲，对它来说，所有的花都是一样的。

终于有一天，我在街上遇见了未央。

她憔悴了，眼睛和表情都是冰冷的。还是那么美，却已带点末世纪的厌倦。

我情不自禁地把车停在她旁边，她蓦地看到我，吃了一惊，居然有点手足无措。

我打开车门，她犹豫了一下，上了我的车。

我和她到了一处僻静的茶座。

我问：“这半年，你过得好吗？”

她一声不吭，眼神是空虚的。那双眼睛，曾经笑得那么灿烂，曾经清澈如寒星。而现在，却是如此地冷漠。

我怜惜地看着她，这样的女子，真的象蝴蝶，是经不得风打雨淋的，轻轻一碰，她的蝶粉就落了。

6

我叹息，我说：“何苦为了不值得的人而如此作践自己？这样做只会让你的伤痕越来越深。未央，你该振作起来，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爱你的人着想。”

她抬起头，苍白地看着我。

我轻轻地说：“实在不快乐，就离开这座城市吧，重新开始。你还这么年轻……”

她听出我声音里的诚挚，眼神复杂地望着我，眼泪慢慢地流下来。

自那日后，我们恢复了邦交，淡如水的那种。

她很迅速地辞了职，收拾好行李。

她走的时候，已是深秋。我去送她。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脸上又恢复了倔强的神色。

在机场，我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新到一处，人生地不熟，花费会大一些。你以后要自己当心。好好过。密码很俗，6个8。”

她望着我，她的眼泪又来了。

她突然紧紧拥住我，吻我。

她的唇冰凉，她的舌火热，我只觉天旋地转。

她松开我，低声说：“你放心。”

抬头对我笑一笑，转身向安检处走去。

她的长发和风衣在翻飞，而她始终没有回头。

我望着她的背影消失的地方，直至两眼酸涩。

我把手伸进外套口袋中，却触到了那张银行卡。

是她在吻我的时候放进去的。

7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她是真的决意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了。

我也没有再向任何人提起过她。

只是，在我一个人开车的时候，我总会喜欢反反覆覆地听一首歌。

“嘴唇还没张开来，已经互相伤害。约会不曾定下来，就不想期待。

电话还没挂起来，感情已经腐坏。恨不得你是一只蝴蝶，来得快也去得快。

给我一双手，对你依赖，给我一双眼，看你离开，就象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给我一刹那，对你宠爱，给我一辈子，送你离开……”

她这样的人，一生注定要象蝴蝶一样翩跹的。

而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我只能在办公室的四面墙，和家的四面墙中终老。

我知道她为什么不选择我，可是我会记起她。

在深夜独自一人的时候，在海浪涌起的时候，在春天来临的时候。

--------------End--------------

据说出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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