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则徐则林
看了很多大时代下农村人生活困苦的小说，这种关于大时代下工人阶级的小说还是第一次读到。同样是在那个时代不断更替的大环境下，两种不同社会属性与工作性质的人们生活的艰难，给我带来的冲击力是相同，也相等的。
在看电影《少年巴比伦》之前，路内这位小说家于我而言是陌生的。要不是这部与小说同名的电影，我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一位这样专注于塑造工人阶级生活小说的作家。但与《少年巴比伦》不同的是，《慈悲》这部小说的时间跨度更长远、所刻画的人物也更众多一些。如果说《少年巴比伦》的写作手法是松散的、自由的、野性的，那么这部《慈悲》就是紧密的、克制的、沉重的。
有时候我总是在想象着，到底是人造就了时代从而影响了时代，还是时代造就了人从而影响到了人。好比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一样，我们找不到答案！
《慈悲》这部小说说是虚构，但从路内的一些采访和文字里，我们都可以看出虚构的成分是有着现实基础的。
路内说：小说写作两年前，他跟70多岁的父亲坐下来聊天。曾是工程师的父亲说起，上世纪50至80年代，他因为能言善道，在工厂里帮过很多贫困职工申请补助，尽管每月只有5块、10块，却让很多家庭在饥荒年代得以活命。这条信息随后在他的头脑中慢慢被发展为一个漫长而残酷的现实故事。他在想这件事的社会意义，也许通过文学小说才能摊开来讲一讲。一个月的思考、三个月的闭关写作，最终完成了这部仅以12万字横跨中国50年历史的现实主义小说《慈悲》。
小说通过讲述主人公水生一生的命运坎坷，来抒写在那个中国最动荡的时代里小人物生存的艰难与悲欢离合。水生跟着逃荒的父母从农村出走，一路上目睹了饿殍遍野的惨状，母亲饿到一头栽进了水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与父亲和弟弟走散后来到了城里，在叔叔的养育下长大成人，读了中专，进了苯酚厂工作。认识了教会自己为人处世的师傅，与师傅的女儿玉生结婚，玉生有病不能生育，又从乡下收养了一个豁了嘴的女孩，取名叫复生。
水生在厂里除了师傅，还有一个好朋友根生。与水生不同的是，根生没有文化、脾气臭、也没有水生的能言善辩，家庭又更加的困苦。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师傅会把玉生许给水生的一个原因吧！根生的人生悲剧也就从这开始了，与厂里管厕所的寡妇汪兴妹偷情，被抓后一条腿竟然给打残废了，还死活不供出汪兴妹。而汪兴妹则跳进了污粪池，了却了流言蜚语的短暂一生。根生的一生便在悲愤交加中度过，他嘴硬、固执、吃不了亏，在那个卑微到没自尊的人都没法活的年代里，这种人注定是活不下去的。根生的自杀也许就是他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所做的决定吧！
师傅的一辈子都交给了这家苯酚厂，仗着自己技术过硬帮着很多底层的工友，从厂里要到了一些救济补助。临退休了因苯酚的毒气而生病。当一生勒紧裤带算计着过日子的师傅，也要靠救济才能活下去时。小人得志的主任逼的他跪在了办公室门口。他无奈地说：人穷不仅志短，还腿软。
所幸，玉生还有水生作伴。也许是因为师傅的原因，也许是确实爱她或怎样，水生对玉生唯命是从。玉生终于还是在水生和复生的陪伴与呵护下病逝了，这对于玉生也许就是一种慈悲吧！
根生的一生以自杀而终结，汪兴妹投污粪池，也许就是他（她）们最好的归宿。死亡有时候并不比活着更痛苦，死亡有时候其实是让活着的人得到解脱。所以，两人也许也是得到了生活所赋予的另一种慈悲呢！
玉生走后，水生带着复生艰难生活。从国有制到股份制改革的时代进程中，水生下岗了。而复生在乡下的生父土根，却因开设家庭作坊式的小工厂富裕起来，复生的生活得到了保障。经济改革的快速发展，让一部分人先富了起来，而先富起来的人的子女，即所谓的富二代又在强大的物质中迷失了自己。土根的儿子败光了家产。可笑的是，水生在晚年又因自己工程师的身份与技术，帮助私人建设工厂而获得了一笔数额巨大的钱财。复生就是在自己父辈们的不屑努力下，才得以健康地成长起来。生活对于复生才是真正的慈悲吧！
只有水生，晚年的时光里，不断回忆着自己的一生，恨自己当初的无能与弱小，以至于爱着的人都相继离去。复生去上大学，要工作、要嫁人，只剩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赚了再多的钱又能怎样，到头来也只能在玉生的案头给她看，也不能让那些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愧疚、悔恨缠绕着他。
我不禁要问了，生活对于水生而言到底是慈悲的，还是可悲的呢？
不管怎么说，在那个踩着别人就能往上爬的年代里，水生不仅没有踩过别人，还像自己的师傅一样，靠着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能力帮助过一些人。至少他始终心存感激、以慈悲为怀。生活给了他苦难，他却用微笑与不屈去回敬生活。
无疑，在时代的大环境下，个人的荣辱与家族的兴衰都是渺小的。但是，无数的个人是构成众人的基础，而国家又是由众人来组建的。所以，个人的历史汇聚起来就是国家的历史，个人不屈不饶的精神集中起来就成了国家的精神。
总之，水生至少还活着，虽然活着也许是痛苦的。但是，在艰难的日子里，能活着其实就是一种慈悲。是个人的，也是整个时代的慈悲！
——The N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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