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家人都知道我这辈子有一种食物永远吃不腻。“一碗热气腾腾的宽粉”是我恋恋不忘的美食。未出嫁的我,老妈早知道我好这一口。等我嫁人后回娘家,老妈会提前准备这碗宽汤粉。先生却喜欢吃面条,猜不透我为啥独爱此物。这一碗宽粉,藏着我这一辈子永远无法忘怀的人 — 我的外婆。
忆外婆
外婆是童养媳嫁到外公家,比外公年长2岁。那个年代,人的命很贫贱,孩子多了养不起会活活饿死,若是女孩,便送去男孩多的家去做童养媳。外婆和外公虽然是旧式婚姻,但过着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恩爱生活,外婆因心脏病先于外公过逝。外公习惯了几十年有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自从把外婆送上山的那天起,独剩下了无尽的哀伤和思念。外公独自一人扛起锄头,在外婆墓地的左侧栽下了一棵树苗。外公天天去细心照料,树苗天天成长,后来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为外婆遮风挡雨。外公每每去墓地,每次都含着满眼的泪花而归,几年以后悲伤抑郁过度,追随外婆而去,墓地就葬在外婆的左侧。写到这里,我已泣不成声!
外婆这一辈子的爱都给了外公和后辈人。和外公共同生育了十几个娃,病死加饿死夭折后,剩下3女2男。外婆梳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气宇轩昂,五官精致好看又大气,一副精明能干的一家之主的派头,一大家子以外婆为马首是瞻。外婆下地干活比男壮士还厉害,下厨炒菜赛过整村的婆婆,左邻右舍互帮互助,相处融洽。那个年代日子苦得掉渣,而外婆却可以混到大队食堂当大厨,煮几十个人的饭菜。自那以后,家里5个孩子没有挨过饿,一个个培养成人。外婆最喜欢热闹,一到过年,3女2男带着家眷,足有30人齐聚一堂。外婆主厨,女儿们打下手,那场面就像生产大队搞食堂。外婆做菜辛苦,却乐在其中。而我最喜欢外婆的那碗宽粉。
怕死的鬼
我和姐姐从小由外婆在乡下一手带大的,那个时候我们特调皮,跟着同村的孩子下塘洗澡摸田螺,急的外婆拿着树枝儿做的小鞭子追着赶着我们上岸,我和姐赤裸地身跑出来,生怕挨打受罚,一路飞跑出好远,追得外婆上气不接下气,急的直跺脚。
靠村头有座山,张开怀抱拥抱过往的人。从一条泥巴坡度的野路顺势可以上山,山上有个晒谷坪,是村里孩子们嬉戏的乐园。白天晒谷坪里,大人们聊天喧哗,黄昏过后异常空灵。那里传言有女鬼的故事,而且被形容得活灵活现,以至于孩子们去玩耍,都是白天结伴而行。一次我和同村的孩子们一起去做游戏,抓“丁丁婆”(一种虫),傍晚时分被男娃们恶作剧地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吓得不轻,满脑子都是女鬼的故事,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上摔下,沿路的荆棘划了一身的伤痕,最可怜的还有那颗恐惧的心。外婆看到我一身的伤痕,伤心的不得了,用柔和的毛巾粘着干净的水轻轻地擦洗伤口,换上纯棉布衣服,在外婆温柔的怀抱里安全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馋嘴的猫
后来,我们长大了些,嘴馋得很。白天会去偷别人地里的菜瓜和新长出来的花生。翻箱倒柜地在外婆卧室的衣柜里找藏起来的零食儿。我跟着姐姐屁股后面,还吃过柴火煨土鸡蛋、烤红薯、烤长豆角。我俩像极了两只吃不饱的馋嘴的猫。后来,外婆就晚上给我们加餐,煮那份“热气腾腾的宽粉”。宽粉都是纯手工制作,原料用的是自家田里种的谷子打下来的米,架一个石磨,推成米浆。米浆雪白又细腻,娇嫩欲滴。找来一个平板形状直径约20厘米的圆铁盆,将米浆倒在圆盆上,等柴火旺了,开水翻腾起来的时候,将铁盆放在开水上面,米浆从浆慢慢变成了一整块面皮。面皮熟透了,用一根筷子在起头的地方划出一个小口,一点点从上到下地卷起,面皮可以粘着调好的作料趁热吃,这碗香喷喷的面皮象闪着光,让人垂涎欲滴。一次会烫很多的面皮,吃不完的面皮会用长长的竹杆晾起来,太阳晒干后收藏可以过冬。冬季的晚上,外婆给我们加餐夜宵,就是这碗美味的宽粉。外婆猫着微微驼背的腰,举着煤油灯给我们做夜宵的背影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童年美好的记忆里。每当想起外婆时,我就想起这道美食。这道童年美食记忆已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儿时记忆里。外婆因心脏病去逝时,我年纪尚小,一点忙也帮不上,跪坐在她床头,看她经受病痛的折磨,一点安慰的话语也不会说,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们而去。长大后,好几次梦见外婆又活过来了,阴阳两隔,只有在梦里与她相见了,即悲伤又欢喜。时间长了,后来再也没有梦见外婆。外婆她不想我了吗?为什么不到我的梦里来了呢?
我想外婆她肯定是想我了呢!我和她之间有着这道食物的情义,我一直以这食物寄托着对外婆的思念!九泉之下的外婆也一直以这特殊的方式在与我沟通!

清明节快到了,今年一定给她老人家多烧些纸钱,多磕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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