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一年一度的母亲节到了，悲痛的是，今年开始，要过没有母亲的母亲节了。

我在文章里曾写过父亲，写过父母，唯独想写母亲，一直迟迟未曾下笔。倒不是和母亲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实在是对母亲的情感，错综复杂。

从小我就在母亲的期待和关爱下成长。有时候我会觉得她的期待和关爱是一种负担，一种甜蜜的让人贪恋，却又无以为报的负担。有时候又觉得她的爱是我的枷锁，我就是她手里的风筝，无论我如何拼尽全力，都逃不过被她牵着线走的命运。如今，她永远地离开了我，我却开始为曾经的患得患失漫出无尽的悔意。

我的母亲小学都没有毕业就辍学，因为家里有弟弟妹妹，她只想为姥姥姥爷分担家庭的重任，所以小小年纪就开始挣工分，稍微大一点开始外出打工。这辈子，她吃了太多没有文化的苦，所以在我的教育上，她异常重视，也因此付出了很多很多。

小学一共六年，我转了三次学，而且每一次转学，都需要她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从那个落后的小山村，再到大一点的乡镇，然后到所谓的县城；从租住在漆黑破旧、夜里去个卫生间还要胆战心惊的民房，再到负债累累地买县城的房子，为拼命还债，一年都舍不得多吃一顿好的。

我上了初中，债还的差不多，妈妈就开始再次陪读。我初中考体育，独立期不想让妈妈陪伴，妈妈就会透过学校的栅栏偷偷地望着我，看我考完试，然后在我回家之前尽快跑回家做饭。

到了高中，我开始一个难以言喻的时期，突然就不爱学习了，甚至借着不舒服每个月都请半天假，妈妈看在眼里，跟我所有亲近的人都诉过忧愁，却唯独在我面前不露分毫。高三那年，最不爱下厨房的妈妈迎来了厨艺的人生巅峰，炒菜煲汤炖肉，从样样不通再到样样精通。出去剪个头发，都能聊出一个大补汤秘方，然后每天用好几个小时煲汤给我喝。

刚刚准备确定工作，妈妈用手中的线把我拉回了他们所在的县城。当时我抱怨过，毕竟嘴上说着不干扰我的决定，却话里话外的让我回到身边。但是现在释然了，工作后，妈妈依旧会陪着我，为我洗衣做饭，给我准备各种各样的水果零食。在我不适应的时候默默陪伴，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嘘寒问暖，在我遇到挫折的时候给我鼓励……

妈妈对我的付出一幕幕地在我脑海中闪现，甚至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哪怕基本丧失了意识，也依旧在我痛哭时有了反应。

妈妈对我的付出实在太多太多，数也数不过来。哪怕写的再多，也不过九牛一毛。而我的遗憾，也和妈妈给我的爱一样，数不过来。

现在想来，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妈妈的身体就已经亮起了红灯。

我印象中她第一次因为肝病住院应该是我一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奶奶陪着我，我记得很清楚，夜里我睡着睡着就哭醒了，因为梦到我妈妈的身体变得极差极差。后来妈妈跟我说，那天其实身体变好了，因为梦是反的。

再之后到了初中，高中，大学，工作，每个阶段，妈妈都会有一段时间身体极差极差。而我也从最初的胆战心惊，慢慢地变得习以为常，因为妈妈不舒服是常态，如果有一天妈妈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是新鲜事儿，是今天的意外之喜。

所以渐渐的，每个人都忽略了妈妈的身体。反正每年都有一到两次检查，每次检查都是那些毛病，检查的结果，我甚至都能如数家珍。

但就是这个心态，让我在一年内痛失妈妈。

19年的11月，妈妈的检查结果还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到了20年7月，妈妈的肿瘤已经遍布整个肝区，随后的种种补救性治疗，却再也没能挽救的了我的妈妈。那五个多月，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五个月，从满怀希望到慢慢绝望，像钝刀割肉一般，不断凌迟着我的心。20年11月，妈妈永远地离开了我。

妈妈这一走，我的心，就再也没有被填满过。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边有多少人，无论环境多么喧闹，也无论我笑的多么放肆，看起来多么无所谓，多么开心，我的心，都有一个属于妈妈的角落，在悄然落泪。

今天是母亲节，没有了母亲，就变成了没有母亲的母亲节。人们都说：母亲在，人生尚有来处，母亲不在，人生只剩归途。

从前，我贪恋她无微不至的关爱，却不想她处处管我。现在，终于没有人管我了，我却像那断了线的风筝，在风雨中胆战心惊地飘浮。不过庆幸，我从小就活在爱的包围下，哪怕没有了妈妈，妈妈的爱一直都在！

妈妈的爱将陪伴着我，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2021年5月9日

写于妈妈去世后的第一个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