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简史

作者: Einstellung | 来源:发表于2018-09-25 10:00 被阅读209次

    大部分群众是愚昧无知的,他们看不清真想,也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从众、迷茫也容易煽动。这一点是我从深圳回来之后才越发的清晰明确了。

    未来非常糟糕,强权亘古未有,数据的归属权和使用权为大公司和寡头垄断。草民无能为力,只能被动被支配,这一点我在之前就知道了,但是我除了好好学习之外,也是无能为力。关于这一点我就不展开赘述了。

    从这本书中给我收货最大的是作者关于故事的深刻描述。如何讲好一个故事,首先这个故事一定要和听众有关,其次这个故事一定要足够大,大到超长一般听众的想象力,要么足够悠久,要么足够宏达。

    然而,即使这个故事讲的非常好,非常成功,它仍然只是一个故事。如何将虚假的变成真实,让你感觉到这个故事真实可信,一定要通过仪式来培养大家的仪式感。无论是团建还是联欢活动,还有公司的大楼,员工的服装、号码牌等等其他具体的形式,让你都可以深切感受到这个公司不是法律文件而是一个真实的具体实物。(然而公司其实只是一个法律文件而已)

    对于婚姻爱情也同样如此,不仅要讲一个美好的故事让彼此相信爱情,还要通过仪式来让爱情具体化,更要通过受苦和牺牲让人们觉得这个爱情是真实而有意义的。不论是时间的牺牲还是金钱的牺牲,沉溺越多越无法自拔。

    最后一点是作者关于佛教的研究。痛苦的根源来自于我们的心智,是一种主观的反应。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心智,才能减轻痛苦和烦恼。

    ——1——

    1938年,人类有三种全球性的故事可以选择;1968年只 剩下两个;1998年,似乎只有 一个故事胜出;2018年,这个 数字降到了0。这也就难怪那些在近几十年主宰大部分世界的自由主义精英现在陷入了震惊和迷惘。只有一个故事的时候,一切毫无疑义,可以说是最令人放心的情形;但突然连 一个故事都没有了,就让人惊慌失措,一切事物都好像没有了意义。

    生活在这种寡头体制下, 总会看到一些重大的危机,让人觉得医疗保健和污染相形之下只是无聊的小事。国家都面临外来入侵或恶意颠覆了,谁还有时间担心病人太多、河流遭到污染?只要制造出永无止境的危机,腐败的寡头政治就能享受永无止境的统治。

    然而,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不在于生态崩溃和科技颠覆,而自由主义对此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传统上,自由主义需要搭配经济增长,才能神奇地平息棘手的社会和政治冲突。自由主义能够让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信徒与无神论者、原住民与移民、欧洲与亚洲人之间都和睦相处,靠的就是保证每个人都能拿到更大的一块饼。只不过前提是饼必须不断变大。然而经济增长非但无法拯救全球生态系统,反而恰恰是生态危机的成因。经济增长也无法解决科技颠覆的问题,因为增长正是以越来越多的破坏性创新为基础的。   

    ——2——

    在生物工程与人工智能兴起之后,人类可能会分裂成两个群体:一小群超人类,以及绝大多数位于下层而且毫无用途的智人。雪上加霜的是,等到民众不再具备经济与政治上的力量,国家对国民健康、教育和福利的投资意愿也可能降低。成了多余的人, 是件非常危险的事。这时候, 民众的未来只能依赖一小群精英能否心存善意。就算这种善意能维持几十年,但只要遭逢 危难例如气候突变,要把多余的人拋到脑后实在太诱人,也太简单。   

    像法国和新西兰这样的国家,长久以来抱持自由主义的信仰、福利国家的作风,虽然精英已经不再需要民众,但或许仍然愿意继续为民众提供照顾。然而如果是在比较资本主义的美国,只要一有机会,精英群体可能就会立刻打破福利国家的制度。至于在印度、南非和巴西等发展中大国,情况就更为严峻:一旦民众不再具有经济价值,不平等的状况就会迅猛发展。   

    ——3——

    如果我们希望避免所有财富和权力都集中在一小群精英手中,关键在于规范数据的所有权。在古代,土地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资产,政治斗争是为了控制土地,而一旦太多的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社会就分裂成贵族和平民。到了现代,机器和工厂的重要性超过土地,政治斗争便转为争夺这些重要生产工具的控制权。等到太多机器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社会就分裂成资本家和无产阶级。但到21世纪,数据的重要性又会超越土地和机器,于是政治斗争就是要争夺数据流的控制权。等到太多数据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人类就会分裂成不同的物种。   

    争夺数据的比赛已经开始,目前是以谷歌、脸谱网、 百度和腾讯等数据巨头为首。 到目前为止,这些巨头多半采用“注意力商人”的商业模式:靠提供免费信息、服务和娱乐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再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卖给广告主。然 而,这些数据巨头真正的目标其实远超以往的注意力商人,  他们真正的业务不是销售广告,而是靠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取得了关于我们的大量数据,这些数据远比任何广告收入更有价值。我们不是他们的用户,而是商品。   

    就中期来看,这一大批数据可能带来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而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广告业本身。这种新商业模式的基础是将权力从人类转移到算法手中,包括选择和购买商品的权力。一旦开始由算法为我们选择、购买商品,广告业就会崩溃。以谷歌为例,谷歌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万事问谷歌, 而且我们也能得到全世界最好的答案。假设某一天,我们可以跟谷歌说:“嗨,谷歌,根据你对汽车和我的所有了解,包括我的需求、习惯、对全球变暖的看法,甚至是对中东 政局的看法,哪辆车是我最好的选择?”再假设谷歌确实能给出很好的答案,而且我们已经从经验得知要相信谷歌的智慧,而不要相信自己老是被操控的种种感受,到那个时候,汽车广告还有什么用?   

    而就长期来看,只要取得足够的数据和运算能力,数据巨头就能破解生命最深层的秘密,不仅能为我们做选择或操纵我们,甚至可能重新设计生物或无机的生命形式。为了维持运营,这些巨头在短期内可能仍然需要卖广告、但它们现在评估应用程序、产品和公司的标准已经不再是能赚多少钱,而是能收集到多少数据。 某款热门的应用程序可能缺乏商业模式,甚至短期内还会亏损,但只要能取得数据,就能价值数十亿美元。就算你还没想清楚怎么用某批数据来赚钱,最好也先有了再说,因为这可能就是控制和塑造未来生活的关键。我无法确认这些巨头是不是也这么想,但从它们的作为来看,确实将收集数据看得比实际获利更重要。   

    一般人会发现很难抗拒这种过程。至少在目前,人们都还很乐于放弃自己最宝贵的资产:他们的个人信息,以换取免费的电子邮件服务和可爱的猫咪影片。这有点儿像非洲和美洲的原住民部落,不经意间就把整个国家卖给了欧洲某国,换来各种颜色的珠子和廉价饰品。如果大众未来想要阻止数据外流,可能会发现难度越来越大、特别是几乎所有决定都得依赖网络、甚至医疗保健和生命延续也不例外。   

    人类可能已经完全和机器融合、一旦与网络断开便无法生存。有可能还在子宫里的时候,人类就连接上了网络;而如果日后选择断开连接,保险机构就会拒绝投保,雇主就会拒绝雇用,医疗机构也会拒绝提供服务。在健康与隐私的这场大战之中,健康应该会轻松获胜。   

    随着越来越多的数据通过生物传感器从身体和大脑流向智能的机器、企业和政府将更容易了解你、操纵你、为你做出决定。更重要的是,它们还可能破译所有人身体和大脑背后的深层机制,拥有打造生命的力量。如果我们想要阻止一小群精英分子垄断这种神一般的权力,如果我们想要避免人类分裂成不同的物种,关键的问题就是:该由谁拥有数据? 关于我的DNA、我的大脑和我的生命,这些数据到底是属于我、属于政府、属于企业,还是属于全体人类?

    授权让政府把这些数据国有化,或许能够对大企业发挥抑制作用,但也可能导致令人毛骨悚然的数字独裁。政治人物有点儿像音乐家,只不过他们手中的乐器是人类的情绪和生化系统。他们发表讲话,于是全国就感到一阵恐惧;他们 发了一则推文,于是就爆发了 一股仇恨。在我看来,实在不该让这些“音乐家”拿到更先进的乐器。如果哪天政治人物可以直接按下我们的情绪按 钮,随意让我们感到焦虑、仇恨、欢乐或无趣,政治就只会是一场情绪的闹剧。虽然我们担心企业的力量过于强大,但从历史上来看,让政府的力量过于强大也不见得更好。就像此时此刻,我宁可把数据给脸谱网的马克.扎克伯格也不想给某个国家的领导人。只不过从剑桥分析公司的丑闻来看,或许二者没有多大差异,交给扎克伯格的数据还是可能流到某国领导人手里。   

    和前面两种选择比起来, 或许“把数据拥有权握在自己手上”听起来更有吸引力,但我们其实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讲到要拥有上地、我们已经有几千年的经验、知道怎么在边界上筑起围篱、在大门口设置警卫、控制人员进出。讲到要拥有企业,我们在过去两个世纪发展出一套先进的规范方式,可以通过股票的买卖,拥有通用汽车和丰田汽车的一部分。但讲到要拥有数据、 我们就没有太多经验了。这是一项更为艰难的任务、因为不像土地或机器,数据无所不在 但又不具真实形态,可以光速移动,还能随意创造出无穷无尽的副本。

    ——4——

    所有人都该负起责任,花些时间和精力找出自己的偏见所在,验证自己的信息来源是否可信。如前几章所述,我们不可能事事都自己去调查,所以至少该仔细调查自己常用的信息来源,不管是报纸、网站、电视网络,还是某个人。在后面,我们会再次深入探讨如何避免被洗脑、怎样分辨现实与虚构,但这里我想先提供两个重要的黄金法则。   

    第一条黄金法则:如果你想得到可靠的信息,必然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如果你总是免费得到信息,有可能你才是整个商业世界的产品。假设有个神秘的亿万富翁向你提议: “我每个月给你30美元,而你要让我每天给你洗脑一小时,在你心中植入我想植入的各种政治和商业偏见。”理智的人大概都会拒绝。这个神秘的亿万富翁稍微改变了一下提议: “你让我每天给你洗脑一小    时,而我为你提供的这项服务完全免费!”忽然之间,全球就有几亿人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我们可别把这些人当榜样。   

    第二条黄金法则:如果觉得某些问题似乎对你特别重要,就该真正努力阅读相关的科学文献。所谓的科学文献, 指的是经过同行评审的论文、 由知名学术出版社出版的书籍,以及知名教授的著作。科学当然有其局限性,也曾犯下许多错误。尽管如此,但在近几个世纪,科学界仍然是我们最可靠的知识来源。如果你觉得科学界对某些事情的看法有误,这种可能性绝对存在,但你至少该去弄懂自己到底在否定怎样的科学理论,也要找出实证来支持自己的想法。   

    ——5——

    所有的故事都不完整。但如果只是要为自己打造一个行得通的身份认同,为自己的人生赋予意义,我并不需要一个绝无盲点、毫无内部矛盾的完整故事,只要能符合两个条件就行。第一,我在这个故事里至少要扮演某种角色。新几内亚的部落原住民大概不会相信犹太复国主义或塞尔维亚民族主义的故事,因为这些故事里根本没有新几内亚及其人民能上场的份儿。这就像电影明星接剧本一样,人类只会喜欢那些自己能出演重要角色的剧本。   

    第二,一个好的故事所讨论的范畴不一定要无穷无尽、 但至少要能够延伸到超出我自己的视界。在这个故事里、必须要让我得到某种身份认同,并让我参与某种比我自己更伟大的事物、好为我的人生赋予意义。但总还是有种风险:我开始怀疑、是什么赋予了那个更重要的事物的意义?如果我的人生意义在于协助无产阶级或波兰民族,那么无产阶级或波兰民族的意义究竟又是从哪儿米的?有个故事,说有个男人声称整个世界是由一头巨大的大象用背撑着,才如此稳 定。有人问他,那大象站在什么地方?他回答大象站在一只大乌龟的背上。那乌龟又站在哪儿?另一只更大的乌龟背上。那么,那只更大的乌龟呢?那个男人生气了,说: “别再问了,反正下面都是乌龟。”   

    大多数成功的故事都是开放式的。这些故事从来不需要解释意义最终的来源,因为它们很懂得如何抓住人的注意力,让人别去想更多其他的事。所以,要说世界是撑在某头巨大大象背上的时候,就该用些障眼法吸引注意力,免得听众问了不好回答的问题。比如可以开始细细地描述,如果这头大象扇动它的大耳朵,就会引发飓风;如果这头火象生气地抖了抖身子,就会造成地震。只要障眼法足够好,听众就不会在意大象站在什么地方。同样,民族主义也有障眼 法,用各种英勇的故事令我们着迷,用各种过去的灾难令我们涕泣,再用国家遭受到的种种不公不义令我们愤怒不已。 到最后,我们如此相信这个国家的史诗故事,于是无论看到世界上发生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对我们的国家有什么影响,压根儿就没想到要话说从头,讨论一下究竟为什么我们的国家这么有意义。   

    如果你相信某个特定的故事,就算最小的细节也会让你大感兴趣、但与此同时,任何不属于故事范围内的事物都很难引起你的注意。比如坚定的共产主义者,可能会花上几个小时,就是否该在革命的早期与社会民主主义者结盟进行激辩:但他们很少会暂停一下, 思考无产阶级对于地球哺乳动物进化有何意义,或是对全宇宙的有机生命有何意义。像这样的闲谈,会被认为是浪费口舌。

    虽然有些故事也会辛苦地把规模扩大到整个时空,但其他许多故事就是靠操纵听众的注意力,虽然规模远远较小, 但成效并不逊色。讲故事的一项关键法则就是讨论范畴只要已经超过观众的视界,真正的最终范畴大小几乎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不管是为了某个只有千年历史的国家,或是为了某个号称有10亿岁的神,信众杀起人来的狂热有可能不相上下。数字大到超过一定程度之后,人类的感觉都差不多。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要耗尽我们的想象力实在比想象的要容易太多。

    ——6——

    让人生有意义、让人有身份认同的故事,虽然都是虚构的,但人类还是得相信这些故事。那么,怎样才能让人感觉故事是真的呢?我们已经知道人类想要相信故事的原因,现在我们得讨论一下让人相信故事的方法。早在几千年前,祭司和巫师就已经找到了答案: 靠各种仪式。“仪式”是一种神奇的行为,能让抽象变得具体、虚构变得真实

    就连食物所代表的精神意义也可能远超其营养价值,比如复活节彩蛋象征新的生命与基督复活,犹太人在逾越节吃的苦菜和无酵饼,纪念的则是他们在埃及所受的奴役以及神将他们救出埃及。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任何一道菜都有某种象征意义。比如在新年,虔诚的犹太人会吃蜂蜜,这样才会有甜蜜的一年;吃鱼头,才会像鱼一样多子多孙而且勇敢前进;吃石榴,让善行如石榴籽般繁荣兴盛。

    而讲到仪式的重要性,对这件事理解的最透彻的就是孔子了。对孔子来说,尊礼是社会和谐、政治稳定的关键。诸如《礼记》 《周礼》《仪礼》等儒家经典,记载了各种国事场合需要怎样的仪式,甚至连礼器的数量、乐器的种类、礼服的颜色,诸多规范巨细无遗。而每当国家遭遇危机,儒家很快就会认为必定是哪里失了礼,就好像在打了一场败仗之后,长官认为败因在于士兵没有把靴子擦干净。

    在现代西方,儒家对礼仪的执迷往往被认为是浅薄的相过时的,但事实上,由此或许正可看出孔子对人性有着怎样深刻和永恒的理解。儒家之所以能够从中国流传到韩国、越南和日本,并且形成源远流长的社会和政治结构,或许并非偶然。如果想知道生命的终极真相,礼仪和仪式会是个巨大的障碍。但如果你想知道的是如何达到社会的稳定与和谐,就像孔子那样,真相往往只是一种负担,而礼仪和仪式反而是你最好的伙伴。   

    ——7——

    这件事情就算到了21世纪,重要性还是像在古代中国一样重要。就算到了现代工业世界,种种咒语的力量仍然很强大。就算到了2018年,还是有很多人认为两根木棍钉在一 起就成了上帝,墙上一张五颜六色的海报就成了革命,而在风中飘扬的一块布就成了国家。你当然不可能看到或听到法国,因为法国只存在于人的想象当中,但你确实可以看到三色旗,听到《马赛曲》。于是,靠着挥舞国旗,咏唱国歌,国家就从一个抽象的故事变得现实且一触可及。

    2017年,民族主义的印度政府在印巴边界的阿塔里升起全世界最大的国旗,但想激发的情感不是献身,也不是无私,而是巴基斯坦的嫉妒。这面三色旗长36 米、宽24米,飘扬在一根高 110米的旗杆上。就算是从巴基斯坦的大城市拉合尔Lahore , 也能看到这面国旗。但很不幸,强风一次又一次把这面国旗撕裂,而为了国家的骄傲,又得一次又一次地缝合,这给印度纳税人造成了庞大的负担。旦究竟为什么, 印度政府要把资源拿来升起巨大的国旗,而不是在德里的贫 民窟建造污水处理系统?原因就在于这面国旗可以让印度变得“真实”,而这是污水处理系统做不到的。而且事实上,正是因为国旗所费不菲,反而让仪式更加有效。在所有的仪式中,献祭是最有力的一种,因为虽然世事百态,但痛苦这种感觉最为真实,无法忽视,不容怀疑。 想让别人相信某个虚构的故事,就要引诱他们先为此做出牺牲。等到你因为某个故事而承受了痛苦,通常就足以让你相信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如果你之所以禁食,是因为上帝命令你这么做,那么这种再实际不过的饥饿感,会比任何雕像或画像更能让你感觉到上帝的存在。如果你为国征战而失去双腿,残肢和轮椅会比任何诗词或国歌更令你觉得国家是真实的。先别讲那么伟大的事, 就算你只是决定选购某种质量较低的本国商品,而非质量较高的进口商品,也算得上是种 小小的牺牲,让你在超市里感觉到自己的国家真是无比真实。   

    当然,这是一种逻辑谬误。就算你因为信仰上帝或相信国家的概念而受苦,并不能证明就真有上帝或真有国家。 或许你只是因为自己太轻信谣言,所以得付出代价?但大多数人并不喜欢承认自己是傻瓜。所以,他们为某种信念牺牲越多,这种信念就会越强烈。这正是牺牲献祭这件事神奇的魔力。主持献祭的神职人员想让我们臣服于神威之下, 并不需要给我们什么无论是雨水、金钱,还是胜利,反而要从我们这里取走一些东西。只要我们被说服并做出某些痛苦的牺牲,我们就会被困在这个概念里。   

    牺牲的概念也适用于商业世界。就算你只花一万多块钱就买到一台二手的菲亚特汽车,可能还是会一直向身边的人抱怨这辆二手车问题多多。但如果你是花了好几百万买下一辆全新的法拉利,肯定会对车赞誉有加、四处宣扬,并不见得是真的因为车好,而是因为已经花了那么多钱,必须相信这是全世界最棒的车才行。 就算是在爱情里,不管是罗密欧还是有着烦恼的少年维特, 都知道如果没有牺牲就不是真爱。牺牲除了能让爱人相信你有多真情,还能让你自己相信自己真的在恋爱。你认为女性为什么想要对方为自己戴上钻戒?对方一旦做出如此巨大的经济牺牲,就得说服自己,这一切一定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8——

    自由主义这套故事,让我追求表达自我、实现自我的自由。然而,“自我”和自由都只是从古代童话借来的妄想。 自由主义对“自由意志”的概念有些混淆不清。当然,人类有意志、有欲望,有时候也能自由地满足欲望。如果所谓的 “自由意志”是说“自由地去 做想做的事”,那么人类确实有自由意志。但如果所谓的自由意志是说人类有“选择欲望 的自由”,那么答案是否定的,人类并没有自由意志。

    如果你真想了解自己,并不该相信你的社交账号,或者内心告诉你的那个故事,而是要观察身体和心智的实际流动。你会发现,种种想法、情绪和欲望的来去没有理由,也由不得你命令,就像是 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吹乱了你的头发。你既不是风,也不是你体验到的那些想法、情绪和欲望,当然更不是你心中以事后之明整理消毒过的那些故 事。你只是经历了这一切,既无法控制,也不能拥有,你更不等同于这一切。当人类问 “我是谁”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一个故事作为答案。其实, 你需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你并不是一个故事。

    ——9——

    根据佛教的说法,宇宙有三个基本现实:一切事物都会不断改变:诸行无常,一切事物都没有永恒的本质:诸法无我,没有什么能永远令人满意:诸漏皆苦。就算你能够探索银河系、探索你的身体、探索你的心智,即使你探索得再远,也无法找到永不改变的东西、永恒固定的本质, 更无法得到永远的满足。   

    人类之所以会感到痛苦,常常就是因为无法体会到这一 点,总觉得在某个地方会有永恒的本质,而只要自己能找到,就能永远心满意足。这种永恒的本质有时称为上帝,有时称为国家,有时称为灵魂, 有时称为真实的自我,有时则称为真爱;而人如果对此越执着,最后找不到的时候也就越失望、越痛苦。更糟糕的是, 人越执着的时候,如果觉得有人、团体或机构妨碍自己去追寻这些重要目标,所生出的仇恨心也越大。   

    根据佛教的说法,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所以人类也不用去创造任何意义。人只要知道一切本来就没有意义,就能不再依恋,不再追求空的事物,于是得到解脱。所以,人如果问:“我该做什么?”佛会说:“什么都不要做。”我们的问题就是我们总是在做些什么。肉体层面或许还有可能什么都不做。毕竟我们可以闭着眼睛静坐几个小时,但在精神层面,我们总是忙着创造各种故事和身份,在脑中进行各种战争并赢得胜利。真正的不做什么,是要连心灵也休息,什么都不去创造。   

    不幸的是,就连这样,也很容易变成一套英雄故事。就算你只是闭眼静坐,观照自己的呼吸气息,也很可能开始构建一套关于呼吸的故事。“现在我的呼吸有些勉强,如果再平静一些,就能变得更健康”,或是“我只要继续观照自己的呼吸,什么都不做,最后就能开悟,成为全世界最聪 明、最快乐的人”。接着这种故事就开始扩大,变得不仅要从自己的执着中解放自己、还想说服别人也跟着做。自己接受了生命没有意义之后,开始觉得这个概念实在太重要,于是有些事情就变得很有意义、 比如要把这个概念告诉其他人,要与不相信这个概念的人争论,要好好教教那些怀疑的人,要捐钱修建寺庙。如此一 来,连“没有故事”都很容易成了另一个故事。 

    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各种痛苦最深层的来源,就在于自己的心智。如果有什么是我想 得却不可得,心智的反应就是产生痛苦。痛苦并非外部世界的客观情形,而是自己心智产生的心理反应。了解这一点就是跨出了第一步,让人不再产生痛苦。   

    ——10——

    如果不是凭借禅修带给我的专注力和清晰的眼界,我不可能写出《人类简史》和《未来简史》。至少对我而言,冥想与科学研究并不冲突。特别是要了解人类心智的时候,冥想就是另外一种重要的科学工具。 

    ——11——

    但随着技术的进步,发生了两件事。第一,过去的燧石刀已经发展成现在的核武器, 社会秩序崩塌的可能性更高。 第二,过去洞穴里的壁画已经发展成现在的电视广播,要迷惑大众也变得更容易。在不远的未来,算法就可能为这一切发展画下句点,人类将再也无法观察到真正的自己,而是由算法为人类决定我们是谁、该知道关于自己的哪些事。   

    在未来几年或几十年内, 我们还有选择。只要努力,我们还是能了解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但如果真要把握这个机会,最好从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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