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所有回忆里被我念念难忘的人或东西,脱离了当时的场景,在后来再见时,总是令我兴趣索然,一下子就失去了记忆中的感受。
例如初中时我念念不忘的女孩,记忆中是那样美,我愿意用所有美丽的语言去怀念她。但是有天再见,她所表现出的所有样子,像是专门要和我作对,以证明回忆中的她,实在是你的自以为是。她不但不美,还很丑;不但不温柔,还很野蛮;不但不优雅,还很粗俗;不但不清纯,还满口男人生殖器…天哪,来自于回忆中的她,可能真的来自于自我臆想。
我六七岁时受到一篇课文的启发,在距离家里房间窗子五步远的地方,挖了一个洞,埋葬了一个塑胶娃娃。这件事让我回忆童年的美好时,常作为助兴或证明回忆中的美好没有错的证据。没想到,有天重建老家老房子时,那块地儿挖出了一个玩具。一个塑胶娃娃。造型十分简陋,连基本的形状都模糊不清,又丑又粗糙,哪有丝毫美感。这放到现在,只能作为玩具厂的失败废弃之产品。
就这么个玩意儿让我念叨了几十年?是幼时对美的鉴赏能力实在有限,还是根本毫无要求?
存在于幻觉的世界:人依赖谎言延续如果没有去过很多地方,可能家乡会被我理解为世界上最繁华最美的地方,因为没有比较,没有竞争;
如果没有见过最好的女孩,最粗俗自私的女孩也会被我所赞美,因为除此别无异性,没有人对我好过,就连打骂也让我感激。
离开了特定时空的回忆里,其实盛满了死亡的东西。人、物、景、色、感受、感觉、感情…全都死亡。连那时的自己。
用多年以后新生的自己,回头去重新架接起那个时空下的躯体,去理解那个世界,脑袋却是现在的。那么那些死亡的回忆只是现在脑袋的傀儡。你在内心最深的地方,一直保留有维持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和信心的东西。比如人性本善。比如生命美好。比如爱情万岁。
人类基于这个底层框架去审视这个世界的污浊、肮脏,人的无耻、自私,生命的短暂、虚无,从而过滤出臆想中的世界和人。
所以我不再回忆。我忘不掉的她其实从来都没存在过。我的那些感动,也常是臆念里的自我安慰。
存在于幻觉的世界:人依赖谎言延续我当然还要回忆。否则岂不是无法苟延残喘。
回忆中的她不再十全十美。有着令人厌恶的自私,善妒,暴躁,浅薄。还有,她压根儿不是处女,在该是处的年龄里就不是了,所以她也没那么纯粹和纯洁。
这样一来,世界变得很真实,真实得连写作的意义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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