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不清她的容貌,也不知道现在她是否还在卖冷饮,记忆中只剩四个狼狈的少年,一个酷酷的的小姑娘,几瓶冰冰凉的红茶。
15年的暑假,四个大二的学生,凑在一起准备打工挣钱,不是生活所迫,也不是想接受历练,单纯的因为想更痛快的玩。当一群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带着自以为是的来自知识分子的俯视、认为所有生活经验在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祖国花朵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被骗。
踏上目的地那一刻,我们四个所有的东西加起来,换洗的衣服、三台手机充电器、四台手机和两千块,是的,不光没有被褥,生活必需品,甚至还有人忘带充电器,哦还有,四颗被法律与科学武装的猪脑子。在吃喝玩乐两天之后,瘪下去的钱包提醒了我们:我们是来打工的。当晚就是成熟男人之间深沉的会议,会议主要制定了如下方针:交钱的不干,压身份证的不干,活太累也不干。
我从来都不怀疑年轻人的朝气与执行力,现在也是。会议当晚,便从某8同城与一个赶集的网站确定了两个目标。
隔天一早,便打电话过去征得面试机会,而后信心满满的退房出发,面试官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四十来岁,长相当然也早忘了,叫王经理,上来便宣称对学生高薪优待,常年招暑假兼职,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似乎有点太顺利了,难不成出门遇贵人?那我们的科学与法律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别急,在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敲定了之后,就该签字了,发现每人需要缴纳押金200,见众人犹豫不决,王经理安慰我们道:这是宿舍押金,你们不弄坏东西走的时候退,老大拍板:交钱签字,是的,至此我们连第二家公司都还没联系,然后是拍照,不交钱拍照进不去宿舍,规定,照完之后,还要去超市买被褥,我们不买被褥,我们有太空被,幸好我们的猪脑子知道提前买了太空被,王经理不耐烦嘱咐:“方圆三公里只有这一个超市,你们需要什么就在这买就行”,便径直走向宿舍。吃过难以下咽的午饭,老四提议去喝饮料,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看到园区门口有人推着车撑着大遮阳伞,抱着仇富的心理,我们愤懑地踏着滚烫的石子向门口走去,隔着铁栅栏招呼过来,是一个看起来与我们相差无几的小姑娘,不漂亮,更无气质可言,洗的袖口都皱起来的白T恤,额头上满布豆大的汗珠,“有冰红茶么”“要几瓶”“四瓶,多少钱”“十二”老三愣了下,比发现没带充电器还要诧异,的确,在这荒远的地方不抬价,十分难得。
由于刚找到工作的兴奋劲还未过去,老二与姑娘攀谈起来,得知她中午会在我们园区,过了饭点就要去更热闹的地方,她听了我们的情况,只是淡淡地笑了下,说道你们大学生出来历练历练挺好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四十岁的口吻。姑娘似乎不太爱说话,但是笑起来明晃晃的,临走又买了四瓶,回宿舍跟着工头开始了工作——分拣快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箱是轻是重,只能先试探几下再搬,或者抬。我记不得那天下午有多累,只知道我们干了六个人的工作量,没有人监工的情况下。那天下午很开心,很踏实。傍晚出来遛弯,寻思找个小饭馆,因为食堂那锅东西大家实在猜不出来是什么,老四在地图上找吃的,老大在网上搜我们打工的公司,老大平常有烟瘾,喜欢闭着眼睛深吸一口烟,张开嘴巴让烟一缕一缕地钻进鼻孔,再四十五度角吐出去,他说这样看起来忧伤,今天他盯着手机一言不发,只是闷着头走路,吧哒吧哒一口接一口抽,看起来很忧伤。大家一一看过手机后,老三骂了句娘,后续的话活生生又憋回去了,大家像是在等待宣判,停下了脚步,任何能够表达的忧伤都是故作姿态的无病呻吟。手机是这么写的:天津某某物流公司王经理,电话多少,工作完了用后续补发为由拖欠工资。情况与我们一摸一样,细节不表,电话都没换,老二有点沉不住气,嚷嚷着要走,老三认为不可全信,还是先呆着看看,老四很乖巧地翻着手机,时不时骂一句,突然老四大叫了声,招呼我们过去看,一条14年的评论:报警也没用,都是打了招呼的,你以为这些年就你自己上当了?别搭上性命。我们的侥幸彻底破灭,众人被判了死刑。老大当即表示,走。
当夜无眠,第二天大家趁着天刚蒙蒙亮,背上包蹑手蹑脚地出了宿舍,夺路而逃,门口的保安也懒得问我们,可能早已经知道答案。叫了黑车去最近的地铁站,此时除了回家的车票钱,我们剩下不到一百块。刚下车,大家不约而同看到了熟悉的大遮阳伞和笑吟吟的姑娘,蓬头垢面的小伙子们似乎不大好意思,姑娘点了根烟,招呼我们过去,“喝什么?我请,”“不用了,我们马上走了”“呐,还是红茶吧”不由分说的递了过来,“没事,以后认真点,聪明点就行”她抽了口烟道,言语伴随着从肺里吐出来的淡青色烟雾,老大说过,吐烟的时候说话容易呛,一般都是老烟枪了,我猜想我们当时的的窘迫应像极了偷书被群讽的孔乙己。这姑娘,总给人一种经验老练,熟于世故的感觉,随后我们知道,她单亲,因为九年义务教育以后是要交学费的,辍学,从事过很多种工作,遇到了很多好人坏人,后来母亲常年有病,她便常年在家照顾,做点小买卖。我才知道看过的故事,都是真实存在的,有的是比你悲惨的生活,只是从这个瘦瘦的女孩嘴里说出来,云淡风轻,她好像永远都是酷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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