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2 觉醒意识
一粒露珠垂在叶尖,饱含着晨曦的光摇摇欲坠,行人的脚步仿佛也被收纳其中,匆匆忙忙,来来去去,形形色色。
一只橘黄色的猫,下巴至肚皮是雪绒一样的颜色,如同身上披了一件黄色的睡袍,也刚刚从漫长的黑夜里苏醒过来。猫蹲在马路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早晨林荫道上的路人,小脑袋歪来歪去,他们有时脚步匆忙,有时也慢着性子踱步。
猫往前走了一两步,突然视线一黑,一个长长的影子跳了过来,喊道:“嘿!小猫儿!”吓得它匆匆后退几步,在长了青苔的石板路上滑了一跤。之后那影子也跟了过去,猫然后飞快地跑进灌木丛里躲了起来,那叶上的露珠也似受了惊一般纷纷四溅开来。
猫被滴落在鼻尖的露水,引得直打了好几个喷嚏。它朝外看着,看着那女孩望着它笑得莫名,不禁又歪起了头。
“鸡蛋怎么卖?”我拎着包,蹲在菜市场的地摊边,面前一位老妇人坐在小板凳上,脚边上放着一篮子鸡蛋,仔细一摸竟还热乎着。
“八块钱一斤。”她抬起头打量了我一眼,“姑娘买点吧。”
我倒不是出于心善,只是较于十几块一斤和三四块一斤,比较经济地选择了八块的。
最后,我只挑了五个,鸡蛋也不能放太久,更何况家里没有冰箱。
“你过来了吗?”我拨通电话,在听到她的回应同时,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着JK制服的女孩在向我招手,没错,这是阿璟。爱着奇装异服的阿璟,我常常这样跟她开玩笑。
我忘了这是某年某月的事情,但记得当时确实要夏不夏,说热不太热,她的短发好像才刚长长一点点。而我应当是介于22-24岁的年纪。
她快步走了过来,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分外闪亮,我挽着她的手进了市集。
“刚刚我在路上遇见一只猫。”
“你是不是又捉弄了它?”
“哈哈。”
“今天吃什么呢?”
“时间还早,今天午餐炖排骨吧。”我们一边走到猪肉摊前一边讨论今天着,“对了,晚上做蛋包饭啊,买了鸡蛋。你的平底锅什么时候拿回去?”
“再说呗。”
我看着她的头发,忽然想起了什么,唔,现在时间还早。边走边聊点什么吧。太阳还不算热烈,有什么想法吗?
“接下来该是要去买葱了吧?”她忽然撩了撩额前的刘海,虽然并不长,但或许潜意识里觉得被遮住了一下视线,不由地要弄一下。
“头发,长得还挺快。”我看了看她的发梢,说道。
接着我们从主干道走进了一边的分叉口,两旁摆满了蔬菜、猪肉、水果、凉菜各种摊子,还有几家专卖卤肉或豆腐的小店。十点多的市集尤其热闹,有人甚至把小摩托车开了进来,也有人推着小推车,里面还坐着牙牙学语的幼孩。
“长了一点点,”她跳过一个水坑,旁边有几大盆活鱼,刀、尸体、命案现场。鲜血在砧板上流到路边上,汇成好几股细细的血流,鱼腥味浓稠得令人发呕。
“发廊小哥还老问我怎么突然剪这么短,”接着抓着我的手臂,避开一辆车,“你说是不是每个女生把长发剪短都是为了什么呢?”
“那你不是为了什么吗?”我反问道。
她突然不说话,只是笑了笑,许久才轻声回道:“好像也是。”
她是为了什么呢?别人又是为了什么呢?积蓄多年的长发在一夕之间剪掉,心会痛吗?要知道,再长起来可又要花这么漫长的岁月呢。
“说道剪头发,我忍不住想起来一首剪发歌,要不要听?”
“《剪发歌》是什么鬼?”
“听嘛?”
“听。”
我已剪短我的发
剪断了牵挂
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叉
长长短短
短短长长
一寸 一寸
在挣扎
“你唱跑调了!”
心上的疼痛是否都要用身体来代替呢?“咔嚓咔嚓”在纷纷落下的发丝里,剪刀真是给力。诚实的身体之痛,比起虚无而漫长的心灵之痛,是否要更给人以安慰?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你以为无所谓的事情,好像也并不像自己所理解的那样。
我咬下一个沾着水珠的红色圣女果,背着光,和水果一起变得通透,消失,垃圾桶里一堆某人吐的葡萄皮,旁边蹲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子。
“听见隔壁又在唱歌吗?”
油一入锅便发出“滋滋”的响声,“听见啦。”
“话说你们这里打开窗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啊?”
“现在好点了吗?”我回身去桌子上拿鸡蛋,往流离台边上轻轻一磕,蛋壳裂开一道缝。
“挺好。”
“我觉得不太好。”
“诶?”
“这是个坏蛋。”我闻到了臭味,看着手上粘乎乎的液体,皱起眉头。
“一个月前,你还给我发了和某人的合照,照片中的你还是长发。”
“好吧,只是吵架了而已。”
“不要吵架,多伤感情啊。”我把鸡蛋扔进了垃圾桶,洗了洗手,把电磁炉先关掉了。
“我也不想吵架的。”
“但又,还是会吵架。”
“不能吵架了。”
我们达成一致共识,吵架真得伤感情,如果吵一次就剪一次发,那头发远远不够时间长的。是这样的吗?那一次就不应该剪太短啊,要慢慢地剪,一直剪到再也不能,再也不能。
我把蛋包饭端上桌,用番茄汁写上大写的“LOVE”,生菜叶子悄悄从蛋饼里露出一截“祝你人生圆满。”
太阳在六点以后落下去了,残阳染透云朵,霞光在窗外编织成美丽的梦。林立的高楼,燃烧的红烛,美梦从笼中逃逸。
半年后。
高跟鞋“嗒嗒嗒”在石板路上跳起舞,林荫下有风吹起落叶,太阳是好的,但有些慵懒。我从菜市场买完菜正往回走,路上恰好又遇见那只猫,石板上的青苔又是一个季节的绿。没有在菜市场碰到阿璟,她说她可能会晚点到。
“我还在路上。”她在微信上发来消息说:“还有两个站啦。”
我把土豆和肉都洗好,然后土豆切成许多小块,五花肉让刀锋按着层次划好切落下来,切好葱姜蒜。从袋子里抓了一点八角和香叶,流离台上还有一包未开封的冰糖。电饭煲里的饭已经快熟了,我正准备把油往锅里倒,突然听见敲门声响了起来。
“你来了。”我打开门。
“我来了。”
“好久不见,头发又长了。”我把门关上,接过她手里的包挂在衣架上。
“头发长了,感情淡了。”
“跟谁淡了?”
“当然是跟前任。”
“不是说好不吵架吗?”
“没吵了。”
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阿璟还跟我倾诉暗恋的痛苦呢,那时候我们会有同样的感受,于是一来二去话就多了起来。在这场漫长的暗恋里,没有人支持她去喜欢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就是谈一场网恋,但我却觉得她应该顺应自己的心意,于是某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表白,暗恋变成相互的恋爱,网恋变成异地的恋爱,试探的相处变成吵架的日常,如果回到当初还会做同样的决定吗?人生可不是那么轻易能料到后面所发生的事情的。
“是因为烦恼了,还是单纯想见我了呢?”
但或许这又是必然会发生的,性格软弱的人,只有在挫败中才会渐渐领悟、成长起来。当有一天理性终将和感性达成和解,成熟和天真互不冲突,我们也许可以依然保持热烈和真诚,也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对伤害的力量产生免疫。
“都有吧。”
烦恼是你,想念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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