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的喁喁絮语:
一天傍晚,我在花园漫步,偶然抬头看到了西北方向青色的天空挂着一弯月牙。我仰头痴痴的看着,丰子恺的漫画“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立刻浮现眼前。
有歌词道,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事看着看着就淡了。
成长的过程也是个不断告别的过程。
我们告别童年天真烂漫的时光,告别儿时的玩伴。旧的时光逐渐远去,新的不断涌进来。曾经的天荒地老、海誓山盟,在岁月的长河中也不过是一朵极小的浪花。
那个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可爱的小马老师,她是一家公立医院的护士。胖胖的,圆圆的脸上点缀着几颗小雀斑,更加的俏皮可爱了。笑起来清脆甜美,我极喜欢与她玩。那时我在这家医院实习,是标准的医学生。每逢她值班,我就悄悄溜到她所在的科室。除非有急诊手术她会忙碌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比较平静。那时她在一边上班一边上学,当她看书学习的时候,我喜欢与她一起,把不认识的单词抄在自制的小卡片上,留待我回学校途中背诵。我们有时会玩跳棋,看电视,还会去医院后院打羽毛球。
她经常对十八岁的我说,小刘刘,找个好人嫁了吧。说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据说那时她刚结婚不久,正沉浸在幸福中,所以她才总会那么对我说。
我是那么的留恋与她共处的时光啊,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暖暖的。
最初拎着两大包行李独自踏上去往北京的列车,开始了这一生的漂泊。风和日丽之时,平稳行在路上,路途少有坑洼沟壑;狂风暴雨之时,卷入风口,任意撕扯,看不清路在何方,身下是深渊还是浅滩。
京城一场大雪,迫使我安顿下来。我不能流落街头,我不想被严冬带往天国。与新认识的朋友阿欢终日以泪洗面,忍受一天十二小时的工时,忍受饥饿的折磨,俩人互相安慰互相鼓励,终于迎来了春天。可她离开嫁人了,而我则开始了以另一种方式的生活折磨,当时只道是寻常。
自从阿欢结婚后,我们两个曾经相依为命的人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坐在黄昏的摇椅里,春日的晚风吹拂着我雪白的头发,在夕阳下闪着光。我在想,这么多年了她还会不会记得我?
跌跌撞撞,坎坎坷坷,我终于不再辗转,在一家私人企业安定下来,一呆就是七年。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七年间同事们来来去去,有的走了又回来,回来再走再回来,有的干脆走了再不回来。与我一起入职的人所剩无几,零散在各个部门。
人们就像流动的水,从一个地方流向另一个地方。有水流经的地方,土膏湿润,花草葱茏,蜜蜂翻飞,蝴蝶起舞,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当水流过,并且再无水源经过时,土地龟裂,寸草不生,难觅蝴蝶蜜蜂的身影,顿时整个世界都荒凉了。
人与人之间的聚散,就如土地与水的关系。水源充沛,所到之处,生机盎然,充满活力。看不见的情感力量在彼此之间互相流动,产生链接。有时是一起吃饭或逛街,有时是一起聊天或聚会。
人们一旦分离,就如水源终止,相互链接的情感逐渐断了,也不再流动。从此,人走茶凉。
也有一些,水源依然在,土膏也润湿。只是关于土里长出来的植物有了分歧,久而久之,相看两生厌,终各自向一方,不再产生情感链接。所谓三观不同各不相融。
人与人分开后,就是渐行渐远渐无书了。有些深藏在心底,有些飘散在风中。模糊了面容,遗失了身影,直至沉没在心底深处,不曾有一丝涟漪。
我眯着眼睛看夕阳,红彤彤的像个大圆盘。就连即将落山的太阳都失去了耀眼的光芒,暮年中的我岂不更昏沉沉?我不服气的坐直了身子,感觉依然还是那个追逐阳光的少女。
不过还是“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最适合我此时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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