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山丹农村,一进入腊月,大人小孩的心就开始痒起来了。都会时刻侧着耳朵听听外面是否有锣鼓声。特别热心的,甚至会出现幻听,一天里总会将头探出庄门几次,看看街上是否有人聚集。
腊月的锣鼓声就是召集令,不需要做什么动员,一声锣鼓,就勾走了全村人的魂。锣鼓响起的时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会齐齐的聚集在村里最大的场院里,开始争吵着谁来做老爷,谁来扮公子、小姐,没有点出众才艺的人,只能帮闲抬抬鼓,干着急的做观众了。至于那些更需要点本领的舞狮舞龙、跑旱船、蛮婆、唱眉户剧、表演节目的角色,大家就想也别想了,早都有人年年承包了。入选的开心,没入选的也乐呵,只要锣鼓响起来、秧歌扭起来,这个年就开始美美的过了起来。
剩下的日子,整个村庄上空,都被锣鼓声和年馍的香味笼罩着,一片的安定祥和。
那时候我还小,秧歌队是没我啥事情了,只能和小伙伴一起换班扛大旗。扛大旗也是很威风的事情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们把大旗打到哪里,后面的队伍就得跟我们走到哪里,最少,我们那时候是这么认为的。人多旗少,大家只能商量着轮换,毕竟,天冷风大,扛大旗也是个体力活。每天早晨听到鼓响心就早飞了,饭都顾不上吃,一天下来,饥肠辘辘,满身都是土,坐在炕上数着兜里今天分的糖果瓜子花生什么的,别提多开心了。那个年代,小孩子的快乐,大概就是这样了,有玩,有吃就是全部。
扭秧歌,也为姑娘小伙提供了一个平台。那时候的农村,思想还没现在这么开放,找对象还是要靠媒人介绍的。扭秧歌无疑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平台,姑娘小伙可以有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聚在一起,眉目之间,自然生情了。本村没满意的?好办啊,过完大年初二,临近十几个村的秧歌队都会聚在一起,各显其能,争个头名。那时候不怕找不到,就怕挑花眼,每年因为扭秧歌而喜结连理的也不在少数,真是皆大欢喜。我堂姐估计就是这么看上我堂姐夫的,那时候堂姐夫是村龙狮队首选的主力,这么优秀的青年,这么可能不先下手呢?
后来,外出求学,过年能在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再加上又搬了家,毕业后工作也不在村里,参与扭秧歌的机会就越来越少。每年过年时都会问问父亲今年村里还有秧歌吗?父亲总是叹气说大家都出去打工了,回来的迟,外出的又早,村里也早已没人跳秧歌了,钱赚的多了,秧歌却丢了。那些年,过年没了秧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像炒菜没盐,春晚没了陈佩斯、冯巩一样,很没意思。
这些年的沉寂,好像在今年一下子都爆发了。从大年初二开始,秧歌队就没停过,不管是我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看起来都那么亲切,好想跟着他们去扭一扭,跳一跳,找寻那儿时的欢乐。我想,虽然大多数人都搬进了城里,但是根还在那个日夜思念的村庄,当阳光再次灿烂的时候,希望的种子就会破土而出。
现在的孩子,可能已经很难体会到当时我们十村八店追逐着看秧歌的乐趣。每当有秧歌队进入小区的时候,我和妻都会惊喜的叫两个孩子来看秧歌,孩子们开始的时候还会好奇的看几眼,次数多了,头都懒得抬了。也许,在她们的意识里,这有啥好看的?她们有她们的娱乐方式。不知道当我们这辈人成为过去式以后,秧歌还会不会被人提起。我想,总会有人去追逐、去继承这份热爱。一份传承,不可能也不会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这是一个民族的印记、民族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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