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过往 勿失勿忘
01
看着岁月远去的背影，天还是那么蓝，地还是那么广，水还是那么深，生命还是那样枝繁叶茂生机盎然。曾经以为过去的就过去了，该来的终将会到来。然而，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过去的不会轻易过去，该来的却在意料之外。
我要说，我出生后睁开的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我爸妈，而是我小叔，你信吗？
这话在我13岁之前，是打死都不能信的。总以为这是邻家的“坏叔叔”又拿我开涮。小时候，我还细皮嫩肉的时候，那些胡子拉碴的“坏叔叔”就使劲在我脸上蹭，蹭完了还用手捏我，捏完了还来一句，“诺诺，你知不知道不是你爸妈亲生的，出生后都没看见你爸妈吧。”说完，笑着扬长而去，我却趴在我爸肩上哭天抢地。
从小，除了爸妈和爷爷奶奶，对我最好的就是小叔了。他是我爷爷的弟弟的儿子，所以我叫他小叔。
小叔的爸妈走的早，所以他几乎是我爷爷一手带大的。现在小叔一家人住在城里，但总还是要隔三差五的来我家里看看。
小叔对我的好，好到什么程度呢？
10岁那年，除夕那天，小叔照例来到我家送年货。带来了一堆猪肉和羊肉，都是城里集市上最新鲜的。小叔放下了年货，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寒暄过后，就来找我。
我心里算计着，该轮到给我买东西了。
我装作深沉。果然，小叔走到我房间，“诺诺，干嘛呢？走，小叔带你买炮仗去，过年了，男孩儿就该放炮。”
按照惯例，我得再装一会儿，“小叔，不用了吧，我爸已经给我买了，够我玩儿的了。”
“装什么装，快走吧。”看来小叔早已吃透了我这一套。
到了小卖部，无论是长炮短炮，摔炮点火炮，礼花炮还是小鞭炮，小叔每样给我买了一些。还让放不完就攒着，分给别人玩儿。
10岁的我实在难以抵御这些诱惑，蹦着跳着就回去了。路上还没高兴多久，就碰上我妈了。“完蛋，这下可完了，我妈一向反对我玩儿这些，看到买了这么多，还不得没收，拿回去给退了呀。”我心里泛起了嘀咕。
说时迟那时快，小叔张嘴了，“嫂子，买东西去呀，我也刚从小卖部出来，给我儿子买了点儿炮仗，拿回去让他玩儿，城里可没有这么多的样式啊。”
嘿，小叔可以呀，根本没给我妈张嘴质问的机会。我心里是由衷的佩服。可我又泛起了嘀咕，小叔不会是真要给他儿子拿回去吧？
事实证明，还是我想多了。
小叔临走悄悄告诉我，“我把炮仗藏在大门口的石头下面了，我走了以后，你悄悄拿了去。”
怎么样，仗义吧。从此我心里的英雄，除了董存瑞和黄继光，小叔也有了位置。
02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这么喜欢我小叔呢？难道真和我出生时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有关系吗？
我出生那年，是个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一点儿都不夸张。预产期快到了，我爸开着他的大货车送我妈去医院，我爸后来告诉我，出院那天，停在医院门口的大货车，后面的车厢已经装满了雪。
估计我也嫌外面冷，就迟迟藏在我妈肚子里，不肯出来。我妈每天胆战心惊，担心的要命，还着急的“打我”，赶紧出来，赶紧出来，再不出来，你妈我就要快疯了。
我爸考虑到，爷爷奶奶都在家，医院就他一个人也不够，万一出去买点什么东西，我突然想从肚子里出来了，怎么办？于是就把我小叔给喊来了。
别说，小叔来了还真管用，第二天我就出来了。
但是出来以后，就是一直睡，吃了就睡，拉了就睡，连哭都不带睁眼的。刚开始以为没什么，刚出生的婴儿就是只知道睡，可后来快半个月过去了，我都没睁眼。我爸妈就着急了，医生护士也说不出什么原因。给我做了检查，也没有任何问题。
于是，也就不着急了，因为总能睁开的，估计就是晚点儿。
其实事实也就是那样。
那天，我妈想下床走走，躺在床上半个月了，基本没怎么下床。
我爸陪我妈去走廊里，留我小叔在病房里看我。
怎么那么凑巧，我爸妈刚出门去，我就微微的睁开眼了。我小叔坐我旁边在看报纸，看一眼报纸，看一眼我。一边看还一边说，“你看我干嘛，看什么看，你爸带你妈遛弯儿去了，不管你了。”
就这样愣是说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我已经睁开眼了。
然后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小叔狼嚎一般的声音，“哥，嫂子，这小子睁眼了。”
医生和护士全吓坏了，以为我出什么事儿了。我爸妈说时迟那时快，小跑回了病房，然后抱着我就是不撒手。
我这眼挣得，吓哭了走廊里其他刚出生的小伙伴。
03
小叔出事那年，我读高二。
早上我还在睡觉，我爸敲开我房间的门对我说，“诺诺，中午饭你自己买点儿吃，我出去一下。”
我问，“你干嘛去呀？”
我爸突然就哭了，“你小叔没了。”
我瞬间愣住了，怎么可能，他才刚刚四十岁出头，过年的时候还在老家见他来着。我想要问我爸一个究竟，但是我爸已经走了。
那天是个周六，晚上我爸没有回来，通过爸爸给妈妈的电话，我知道了原因。
出事的晚上，小叔到厂里值夜班。由于疲惫，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机床的开关，机床上的针一下子就从小叔的脑袋里穿过去了。
其他值夜班的同事察觉到了异样，赶紧跑过来，拨打了120 ，送到医院后，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
当天晚上，家里比较年长的亲戚都过去了，怕一时影响太大，第二天才通知的我爸爸。
事情来得太突然，不光是我，家里的所有人都完全没有这个准备。
后来，小叔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小奶奶知道了这件事，一下子晕倒住进了医院，身体大不如从前。
家里人告诉我，有一点还是挺欣慰的，那就是，出事那天的白天，小叔像往常一下回了趟老家，见了老家所有的人，我爸妈也在。
可唯独就是没有见到我。这成了我一辈子的一个遗憾。
举行葬礼那天，工厂的领导也来了，还宣读了致歉信和赔偿书。可再怎么道歉，再怎么赔偿，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小叔的儿子在葬礼上，大声了喊了三声，“爸，一路走好！爸，一路走好！爸，一路走好！”
04
曾经以为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但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我仍然不能平静。曾经以为该来的终将会来，但真的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
关于生死话题，在我们的生活中很少提及。我们愿意敞开心扉欢迎新生命的到来，想尽各种办法，做好各种的准备的去欢迎。但对于死亡，我们似乎毫无准备。
不过后来的我也想通了，我们来到这世界上只能明确两件事情:一是，你还有你身边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彼此，去向遥远的国度；二是，能陪你走最远的人只有你自己。
所以你要知道，你觉得为时已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你看，我们所在的每一天，不都是我们生命中最年轻的时刻吗？
我深信，最痛苦的事儿，不是失败，而是我本可以。
本可以去做，本可以去爱，本可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