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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风云录 - 88 - 投鼠忌器

乱世风云录 - 88 - 投鼠忌器

作者: 梦见令狐冲 | 来源:发表于2022-04-02 08:43 被阅读0次

王彦章对李轻尘拱手道:“少侠不但神功惊人,更难得的是宅心仁厚,王彦章甘拜下风。”李轻尘连忙还礼道:“王将军过奖了,你我二人并未分出胜负,何来甘拜下风之说?”

要知道两人方才只是双掌相对,又旋即分开,虽然其间内功交互抗拒可说复杂精微,但在外人看来却是毫无异状。

王彦章身负梁军第一勇将之名,本来完全无需低头认输,但他心中光风霁月,明知武功不敌,又心佩李轻尘以德报怨,可说救了他的性命,因此心悦诚服地当众说明,并不晦言遮掩。李轻尘见王彦章直爽豪迈,心地坦诚,对他也是极为佩服。

王诗剑一双妙目在父亲和李轻尘的脸上来回扫视,心中只感到一阵喜乐。方才的凶险她并非一无所知,但事后想起来,才觉得十分后怕,深感自己方才太过冒失。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她与李轻尘素昧平生,甚至可说是敌非友,但为什么方才她会那么奋不顾身地为他抵挡父亲的掌力?

辜镇东干咳一声走出人群,对王彦章一抱拳道:“在下辜镇东,久闻王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爽豪迈,勇武绝伦,在下佩服之至。”王彦章扫了辜镇东一眼,道:“辜总管这次大举率众前来,就是为了捉拿欧冶芒,讨取紫氲金精吗?”辜镇东道:“正是。”

他随即又道:“越王将浣花公主许配给梁王,使两家结为秦晋之好,此乃天大的好事,必须要有一件非同小可的嫁妆不可。在下也是最近才听说紫氲金精乃是几百年前的天降神物,心想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嫁妆,因此才登门拜访,以一百锭金子的代价换取欧冶芒手中的这块宝物。没想到此人愚不可及,坚决不肯说出紫氲金精的下落,而且还频施诡计,携子潜逃。眼看梁王与公主的婚期近在眼前,在下无可奈何,只得一路追踪到此。”

欧冶芒的穴道早已被李轻尘解开,听到辜镇东这番言语,气得胸口都要炸裂开来,大声骂道:“辜镇东,你这个小人,为了紫氲金精将我妻子害死,逼得我父子有家不能回,有冤无处诉,竟然还在这装好人,实在是卑鄙无耻,小心死了下阿鼻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辜镇东神色不变,淡淡地道:“越王为了保钱塘一地百姓安康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他连自己的女儿都献出来了,你却连一块精铁都舍不得,忍心置钱塘万千黎民百姓的生死安危于不顾,简直是鼠目寸光,自私透顶,又有什么资格来责备我?”

欧冶芒不善言辞,辜镇东这番话说得他心中气愤之极,脸色涨得通红,一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李轻尘沉声道:“要东西也得讲究个两厢情愿,如此强取豪夺,甚至逼得别人家破人亡,岂非与强盗无异?”

辜镇东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为了整个吴越的安危,牺牲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

李轻尘道:“哦,既然这么说,如果有件事要辜总管牺牲性命而让吴越受益,你也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喽?”辜镇东微微一愣,随即道:“那是自然。”李轻尘笑道:“那好极了,我就僭越一下,替这位欧冶大叔做个主,倘若你此时立刻自尽,偿还了杀死小石头母亲的这笔血债,我担保让欧冶大叔将紫氲金精献给越王,如何?”

此言一出,欧冶芒、小石头、王彦章及王诗剑的脸上都不自主地露出微笑,辜镇东以及背后的人群却脸上变色。

欧冶芒大声道:“只要能看到辜镇东死在我面前,我宁愿交出紫氲金精,决不食言。”

辜镇东没想到李轻尘竟然心思如此犀利,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将他逼到两难的境地,当下沉吟不语,心中急思对策。

梅叟见辜镇东被李轻尘拿话逼住,扭头看到地上的唐铁枭,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对欧冶芒道:“欧冶芒,这唐铁枭是你的朋友不是?”

欧冶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便道:“是又怎样?”梅叟道:“你若说出紫氲金精的下落,我立刻放了唐铁枭,你若不愿意,我立刻将他杀了。”

欧冶芒听了心中一震,唐铁枭与他交情匪浅,这次从宋东阳的手中将他救出,一路上又对他和小石头极为照拂,可说有大恩于他们父子。今日为了保护他们失手被擒,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唐铁枭丢掉性命。但若是就此交出紫氲金精,也太便宜了辜镇东这个恶贼。他心中踌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辜镇东精神大振,看向梅叟的眼光中满是感激和赞许,梅叟得意地一笑,对欧冶芒道:“唐铁枭的性命现在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你可想清楚了。”

欧冶芒思前想后,终于一咬牙,道:“我不能让唐大哥为我受累。”他对梅叟道:“你放了我唐大哥,我答应你说出紫氲金精的下落便是。”梅叟和辜镇东相视而笑,梅叟道:“这不就对了嘛!”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且慢。”只见黑暗中缓缓走出两人,一人双手背后,另一人手拿一柄钢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李轻尘定睛一看,差一点失声惊呼,原来手拿钢刀之人正是尹琉,而另外一人竟然是钱沐雪。

尹琉架着钱沐雪慢慢走到众人面前,对躺在地上的唐铁枭道:“唐兄弟,你没事吧?”梅叟在唐铁枭的肩上一踢,解了他的哑穴,唐铁枭刚说了一声:“黄山四老,倚多为胜,好不要...”那个“脸”字还没说出,又被梅叟封了哑穴,作声不得。

李轻尘之前就在奇怪为什么尹琉既没有与唐铁枭一同出门应敌,也没有和欧冶芒待在一起,原来他是去捉钱沐雪了。

看到钱沐雪被他拿住,李轻尘只觉得一阵惭愧,虽然这丫头又刁蛮又吵闹,但待他却着实不错,况且孤独云临走时还特意叮嘱自己要好好照顾她。没想到自己只顾着追踪蒙面人,却将钱沐雪一个人丢在客栈,竟然被尹琉钻了空子。

他原本对尹琉印象甚佳,见他竟然如此做法,心中不由得对他生出一股反感。

钱沐云原本坐在车棚里,对外面的事情既厌恶又无奈,她担心妹妹的安全,但丈夫却丝毫不把雪儿的安危放在心上,只知道去抢夺什么紫氲金精,令她极为气愤。

她正自黯然神伤,突然从车帘的缝隙看到钱沐雪被尹琉绑架而来,脖子上还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跳出车棚,嘴里叫道:“雪儿!”直向钱沐雪冲了过去。

钱沐雪看到姐姐,又惊又喜,想出声大叫,嘴里却因为塞了一团棉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尹琉伸手将她嘴里的棉布拿出,钱沐雪立即叫道:“姐姐,你也来啦!”

她在昏昏沉沉之际被尹琉所擒,心中气苦,早已将尹琉骂了无数遍“狗贼”,此时见到钱沐云,来不及斥骂尹琉,先和姐姐说话要紧。

钱沐云叫道:“雪儿,你没事吧?”钱沐雪道:“姐姐,我没事。”这才对尹琉道:“臭贼,快放开我。”尹琉毫不生气,对她温言道:“公主稍安勿躁,我一会就放你和你姐姐姐夫团聚。”钱沐云对辜镇东道:“镇东,你赶紧想法子救雪儿啊!”

辜镇东一阵心烦,皱眉道:“先别轻举妄动,看看对方是什么章程再说。”钱沐云见他这么说,自己一个弱女子却什么都做不了,眼看那柄明晃晃的刀子离钱沐雪白嫩的脖子还不到一分,只要稍微一动就能让妹妹皮破血流,禁不住忧急如焚。

尹琉见唐铁枭的骂声中气十足,似乎并未受伤,心中顿时一宽。他也注意到了李轻尘不满的眼神,但此时大敌当前,无法出言解释,只好先置之不理,对辜镇东道:“辜总管好大的阵仗!”

辜镇东方才被李轻尘逼得有些失态,此时早已镇静下来,对尹琉道:“我就说这半天怎么不见尹大官人现身,原来是去抓我这妹子当做人质。大官人如此身份,却存心与越王为敌,不怕两国交恶,与君不利吗?”

王彦章、王诗剑父女与尹琉只有一面之缘,看尹琉器宇不凡,心知他定非常人,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辜镇东这么说,显然是已经知道尹琉到底是谁。

尹琉神色微变,沉声道:“辜大总管这话什么意思?”辜镇东慢悠悠地道:“堂堂的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赦封南平王刘隐,竟然把钢刀架在了越王的亲生女儿的脖子上,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不知道天下人会如何评说。”

此话一出,王彦章、李轻尘等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尹琉原来就是雄踞岭南十多年的南平王刘隐。

刘隐见自己的身份被辜镇东戳穿,干笑两声,道:“既然辜总管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辜镇东道:“南平王不远千里来到丹阳,难道也想将紫氲金精据为己有?”刘隐笑道:“钱镠将紫氲金精当成宝贝,我刘隐可没心思为这么一件东西跑这么远。”辜镇东不信,问道:“然则南平王为何要从宋东阳手下劫走欧冶芒?”

刘隐尚未答话,王彦章大声道:“宋东阳是我打跑的,因为他竟敢欺负我的女儿,与南平王无关。”

刘隐见辜镇东沉吟不语,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下道:“我与唐铁枭路过无锡时,正好碰到欧冶芒父子,欧冶大师十年前曾为岭南军打造过一批兵器,与唐大侠乃是至交,就算王将军不出手,唐大侠也会将欧冶大师父子从宋东阳的手下救出来的。”

辜镇东听刘隐这样解释,点头道:“原来如此。”但他对刘隐依然心存疑虑,心中猜测此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出现,就算不为紫氲金精,必然也有其它重大的图谋。

刘隐道:“岭南军与吴越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如何了解,不知辜总管作何处置?”

辜镇东心中犯难,他听到宋东阳回报,立刻带领一众高手沿途追踪,誓将欧冶芒捉拿归案。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欧冶芒父子现在与李轻尘站在一边,唐铁枭被黄山四老所俘,而钱沐雪偏偏又落在了刘隐的手上。这形势该如何收场,倒真的破费心思呢。

刘隐见辜镇东举棋不定,便道:“不如这样,咱们来做笔交易。”辜镇东道:“什么交易?”刘隐道:“我用浣花公主与你交换唐铁枭,至于欧冶芒父子,请辜总管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如何?”

辜镇东心中思量,一个唐铁枭无足轻重,用他换回钱沐雪倒也不亏,不但给越王有个交代,妻子那里也不会再对他苦苦纠缠。只是如此一来却让欧冶芒父子逃脱,不能将他最为看重的紫氲金精带回去,实在是心有不甘。

他心中犹豫不决,钱沐云再也按捺不住,拉着辜镇东的衣袖道:“南平王的这个主意甚好,镇东你就答应了吧。”辜镇东厌恶地一扯袖子,钱沐云被他带得站立不稳,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钱沐雪见了厉声叫道:“辜镇东,你救不救我,我一点都不在乎,但你这样对我姐姐,我跟你没完。”

辜镇东对钱沐雪的叫喊不理不睬,依然皱着眉头苦思对策。梅叟走上前来,在他的耳边低语道:“辜总管,咱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浣花公主被刘隐挟持,我们投鼠忌器,无法放开手脚。不如就照他的意思先将公主换回来,然后再从那小子手里把欧冶芒父子抢过来便成。”

黄山四老没有见过李轻尘出手,在梅叟看来,这小子年纪轻轻,能有多大道行,方才与王彦章轻描淡写地对了一掌,多半是在装模作样,很有可能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不然那个女扮男装的王诗剑又何必假惺惺地在中间横插一脚?

王彦章武功高强,但梅叟自信只要黄山四老一齐出手,定能将他制住。只是越王要与梁王交好,最多将他擒而不杀,等欧冶芒到手之后,再将他父女放走不迟。

辜镇东心中一动,梅叟的主意倒也有些道理,李轻尘武功再高,也难以抵挡他们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他虽然不喜欢钱沐雪,但她毕竟是吴越国的公主,万一她出了事情,他回去之后很难给钱镠交代。

突然间钱沐雪对李轻尘叫道:“李轻尘,你这臭贼,你的结拜大哥独孤云要你好好照顾我,你却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害得我被刘隐这家伙所擒。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救我?”

李轻尘闻言一愣,对钱沐雪道:“钱姑娘,令姐既然亲自来找你,不如你就跟着她一起回去吧。一来免得你父母挂念,二来也不用跟着我颠沛流离,吃苦受累。”钱沐雪叫道:“我不要回去,我就要跟着你颠沛流离,吃苦受累。”

王诗剑听了两人的这番话,心中突然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轻尘,想看他到底如何回答。

钱沐云听妹妹这么说,心中惊讶莫名,道:“雪儿,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回家?”钱沐雪对她道:“姐姐,我不要嫁给朱温,我不要再回到皇宫,我喜欢外面无拘无束的生活,虽然没有家里吃得好住得好,但我就是喜欢。”钱沐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梁王的婚约早已订下,岂能反悔?”

钱沐雪道:“朱温根本不是好人,爹爹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惜把女儿推入火坑,我才不要听他的呢。”钱沐云皱眉道:“这是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情吗?”钱沐雪道:“当年爹爹硬逼着你嫁给姐夫,但实际上你既不喜欢姐夫,姐夫也不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你过的什么日子我都看在眼里,难道你还觉得爹爹当初的安排是对的吗?”

钱沐云浑身一震,她没想到妹妹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自家的隐私说了出来,心中又羞又怒,又觉得一阵凄然,霎时间觉得活在这世上实在无味之极。她长叹了一口气,对钱沐雪道:“这都是命,你我又有什么法子?”

辜镇东同样羞怒之极,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你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钱沐雪叫道:“我偏不认命,我偏要反抗。”

她又转头对李轻尘道:“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去金陵,还要去长安的吗?怎么现在说话不算话了?”李轻尘本来是应独孤云之托,为了不让钱镠与朱温的联姻得逞,这才答应带着钱沐雪道金陵去。

可是钱沐雪这样一说,在别人听起来倒变成好像是他在主动诱拐钱沐雪,看到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李轻尘登时面红耳赤,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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