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个头不高,但却很有威望,他早年带领村民打鬼子,后来又是村里的支书,说话一言九鼎,村子里有什么纠纷都愿意找爷爷解决,他很公正,从不偏袒,不寻私利。
奶奶比爷爷大六岁,当地流行娶大媳妇,奶奶是个高个头女人,宽肩膀,大长腿,十分能干,在家里奶奶说了算。
秋收时节,打麦场上高高地堆满了麦垛,孩子们喜欢在那里玩捉迷藏,我趁人不注意爬到上面,躺在那里看大大的月亮升起,晚上的小风柔柔的吹过,我想起那首“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收完了麦子,村里请来戏班子,戏班子来自民间,他们唱河北梆子,都是古装戏,那是我第一次了解秦香莲和陈世美,每个村里都有一个大大的戏台子,前面是一个广场,村民自带长条板凳,拿着蒲扇驱赶蚊子。扩音器架好后演出就开始了,我挺不大懂,但是觉得很好奇,挤满乡亲的场面让我们想起来夏天在大院里放电影的时候,小孩子们到处跑着,年轻女人都穿得花红柳绿,眼睛四处瞅着,看有没有自己心仪的男青年。
演戏时,邻村的村民也会赶过来看,为了准时抵达,他们早早地步行在田间小路上,天黑之前就赶到了,没有板凳就站着看,一副开心的样子。男青年夏天都穿着白粗布衫,露着两个膀子,那膀子十分健美,荷尔蒙爆棚。女青年船上自己最心仪的花衣裳,通常是鲜艳的碎花图案,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老家的乡亲特别喜欢穿鲜艳的花衣裳,因为日头太毒了,半个月就能把一件鲜艳的花衣服晒成浅粉色了,因此,只有在衣服仍鲜亮时,才是美的,值得骄傲的。
村里的女孩子们上完小学就不再上了,帮家里干活,等待着媒婆说亲,男孩子们最多上完初中,不是去当兵就是回家种地了。大家都结婚很早,我的堂姐在我们离开不久就做了母亲。
我的鞋子很快穿破了,前面顶出了脚指头,就像一粒种子破土而出,回老家前,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没有新鞋替换,奶奶说,忍着吧,你妈就快来了。
一辆小毛驴车终于把母亲带来了,她看见我们一个个又黑又瘦,身上因水土不服引发的疹子,都被我们抓破了,留下一块块紫色痕迹。弟弟留了一个锅盖头,满嘴老家话,已经把普通话全部忘光。我们离开时,爷爷奶奶最舍不得弟弟。
如今,我的老家已经没什么人了,逝者已逝,老家,终究变成了一个名词,它包含的寓意远不止一座老屋,一个村落,她已成为一种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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