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鼠 风清扬 原创

竹鼠  风清扬  原创

“以人食羊，人死为羊，羊死为人，如是乃至十生之类，死死生生，互来相啖，恶业俱生，穷未来际……，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楞严经》

    这几天加班加的我都头都大了，每天都在工作上奔波劳累，这使我感到身心俱疲。我常在想，人不该只是为了工作而活着，而是因为生活的需要才去工作。但是现在很多人都把这两者的关系弄颠倒了，以至于每天都奔波在工作线上，以至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变成了工作机器，日复一日地上着班，过着一眼便能望到头的生活。而当初那一个个激情澎湃的大学毕业生，在经历过社会环境的无情打磨之后，渐渐地失去了当初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壮志，而变得老成世故起来，最后总算被驯服了。于是一个新的问题也随之产生，到底是我们改变了生活，还是生活改变了我们?

  还好今天是周五，我盼了四天总算给盼来了。想到明天早上总算可以睡个好觉时，我的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小激动。无论生活如何艰难，一想到休息日即将到来，所有的不如意也会于顷刻间烟消云散。正在我计划着明天的日程安排时，电话铃声响起。我接听电话，是我的朋友小罗打来的。

  “小王啊，明天休息日准备怎么过啊？”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还没想好。”我回答道。

  “这样吧，你来我这里玩吧！我最近刚办了个竹鼠养殖场，缺个人手，你过来帮帮我，你看成不?中午请你吃竹鼠。”

  “帮忙可以，不过老鼠我可不吃。”

  “不是老鼠，是竹鼠。跟老鼠不一样的。你来看了就知道了。”小罗向我解释道。

  “那好吧，我去就是了。”我只好同意。

  挂了电话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小罗吃老鼠的情景，小罗用筷子夹起一只油炸老鼠向嘴里送。一想到这里，一阵恶心感从胃部袭来。不过还好，我没吐出来。

  第二天，我吃过早饭以后，就开着车去找小罗。一路上风光无限好，我的心情也随之畅快了许多。他的竹鼠养殖场在大山里面，山路蜿蜒崎岖并不好同行。好不容易到了地点，远远地看到小罗一脸微笑地冲我招手。

  停了车之后，我来到了他的面前。几年不见，他已经变得我差点认不出来了。短发，中等身材，肚子微胖，面色色红润。眼睛闪着光，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混进人群里都难以辨认出来。

  “最近还好吧？”他笑着问我。

  “挺好的,你呢?”我说。

  他稍微停顿了几秒钟，然后淡淡地说道：“挺好的，生活嘛，过得久了，也就习惯了。只要能活下去，其余的都好说。”

    我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出口，至于有什么不便于告诉我的心事，他既然不便于说，我也就懒得过问了。毕竟大家都那么忙，自己的事还处理不过来呢，哪有空管你心情好坏呢？

  “走，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竹鼠养殖场！”他说完之后，转身走在前面为我带路。

  我点了点头，默然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一条崎岖不平的小土路之后，他领我进入了一个用水泥砌成的养殖场里。

    刚一进门，一股动物身体所散发的的特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还弥漫着竹子的清香味。养殖场规模挺大，里面有水泥砌成的方形墙体，中间铺上厚厚的干草，以此作为竹鼠温暖舒适的小窝。

  小罗领我参观了一遍，每一只窝里都养着三四只个头肥硕的竹鼠。竹鼠长得跟老鼠差不多，不过个头比老鼠大好多倍，短鼻子，小眼睛，长尾巴，胖乎乎的像个球似的，蠢萌蠢萌的。那样子有点像土拨鼠，不过又比土拨鼠小很多。

    几乎每一个窝里的三四只竹鼠都在啃着竹子吃，它们好像总吃不饱似的，尽管肚子已经胖成个球了，还在吃。这带给我一种错觉，似乎它们天生的使命就是消灭竹子，如此而已。

    “这里养了多少只?”我转脸问小罗。

  “大概500只?”他说。

  “竹鼠这么可爱，人怎么舍得吃它们呢？”我疑惑地问小罗。

  “哈哈”他突然笑了起来，向我解释道，“食客可不管竹鼠是否可爱，只要端上餐桌，不过一盘美食而已。他们只关心竹鼠味道是否鲜美，哪里在乎它们是否可爱呢？”

    “好吧！”我抚手叹息道。

  “要不你给你也来一只尝尝鲜?”小罗向我提议道。

  “还是不必了。”我说。

  “客气什么！咱们兄弟一场，还拿我当外人。这样吧，你先挑一只，我这就去厨房收拾收拾，一会做给你吃，吃饱了我带你上山砍竹子。”小罗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我隔着水泥墙站在一窝竹鼠前观察着里面的四只竹鼠，一只雄性三只雌性。它们长得都挺胖，其中那只雄竹鼠最胖，它正在蹲在那里用两只前爪捧着一根竹片然后用锋利的牙齿津津有味地啃着竹子。而其它三只小个雌性竹鼠正趴在墙角睡觉，还不时发出嘤嘤的叫声。

  “唉，生而为人竟还不如一只竹鼠过得滋润，要是我的生活有竹鼠一半的舒适程度该有多好！”我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道。

  没想到，我正这么想时，不知不觉间身体竟然奇迹般地缩小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候，我发现自己也出现在窝里，再看看自己的手，变成了小小的老鼠一样的爪子，而我身上则披着厚厚的毛茸茸的皮毛。

    “难道……我自己也成了一只竹鼠了?奥，上帝啊！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绝望地叫道，从口中发出的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竹鼠一样嘤嘤的小孩一样的声音。

    “喂，兄嘚，你在嚎个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抬头一看，只见那只正在啃着竹子的胖胖的雄性竹鼠停下吃竹子的动作，扭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我。而其它那三只正在睡觉的雌性竹鼠也醒了过来，疑惑地看着我。

  “天啊，我竟能听懂竹鼠说话！”我惊叫起来。

  “呵呵，真是个傻帽！你自己不就是竹鼠嘛！怎么会听不懂我说话?”那只雄性竹鼠笑着对我说道。其它三只雌性竹鼠也也用爪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整个人，奥不对，是整只竹鼠顿时陷入了懵逼状态。我显得有些不只所措，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场面，我只得用两只小小的前爪扒拉了几下脚下铺的干草。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第一次做竹鼠，还请前辈多多指教，告诉我竹鼠的生存之道。”我客客气气地向那只胖呼呼的雄性竹鼠说道，为了便于称呼，我暂且叫它肥哥好了，因为它实在是太胖了。

  “竹鼠的生存之道?呵呵，你问的可真有意思！”它看着我笑着说道。

  “对呀，大自然生活着的每一种动物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作为竹鼠自然也不例外呀！”我盯着它圆溜溜的小眼睛说道。

  “这个嘛，吃竹子，求偶，睡觉。如果是在野外，还要防御土狼，狐狸，豺，蛇等动物。不过在这里不用担心那么多，只要做好前三件事就好了！”它说完，像一个智慧的老者一样伸出爪子谨慎地拨弄了一下胡子，仿佛它因刚告诉了我一句至理名言以此而怡然自得一样。

  “就这么多吗？每天就是吃竹子，睡觉，求偶，交配，就这样了吗？难道就不能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了吗？”我问肥哥。

  “更有意义的事情?什么事情更有意义？除此之外，我不觉得其它任何事情能比我以上所列举的事情更有意义。吃竹子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求偶交配则是为了下一代的延续。孩子，听我的准没错，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肥哥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道。

    我本想和它谈谈人类的生活与追求，我本想告诉它一些事情如果尝试去做的话，可能会更有意义。但是即便我说了它也难以理解。是啊，你怎么能和一只竹鼠谈人生，谈梦想，谈所有有意义的事情?它不会理解，也不可能理解。

  “老弟，别想那么多，想那么多有啥用，还不如多啃几块竹子呢！”它冲我淡淡一笑，说道，“你可真瘦，怎么那么瘦，作为一只成功的竹鼠，你得胖，你得强壮，这样一来你才能得到雌性竹鼠的青睐。”

  “还有这种说法？”我显得有些惊讶。

  “嗯，要知道，这也是我的经验之谈。”它淡淡地对我说道。

  “奥，好吧！经验之谈，呵，经验之谈误导了多少年轻一辈！”我感叹道。

  “你可别小瞧了经验的重要性，要知道，我啃过的竹子比你爬过的路还要多！所以说，听我的准没错。来，像我一样，多吃竹子，只有这样，你才能和我一样胖！”肥哥说完扭过脑袋继续啃那剩余的半截竹子。

    我也尝试着用两只前爪抓起了一小节竹子，放到嘴巴试着啃起来。可是我的门牙太小，怎么也咬不动。

  “根本就咬不动。”我不禁抱怨起来。

  “使劲咬就是了。”肥哥说完看了看我接着啃起竹子来。

  我用力一咬，竟然把牙齿咯掉了，我不由得用前爪捂着嘴巴嘤嘤地叫了起来。旁边三只雌竹鼠见状也笑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真给我们竹鼠家族丢脸！”肥哥骂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

  肥哥还在不停地啃着竹子，它好像永远都处于饥饿状态，怎么吃都吃不饱，尽管它已经那么胖了。我无聊地蹲在一边看着它吃，而那三只雌性竹鼠则兴致勃勃地盯着我看着。

  正在这时，小罗的脚步声传了进来。他来回走了一圈，最后在我们的窝前停了下来。

  “咦，小王呢？刚才还在这里呢，去哪里了？”他自言自语道。

    我见了，仿佛遇见救星一般跑上前去。嘤嘤地冲他叫着：“小罗，是我啊，我是小王呀，你不认识我了？”

    “叫什么叫！再叫就把你宰了招待客人！”他愠怒地对我说道，“看你这么瘦，也没多少肉，不如挑只肥的。”说完，他的目光在窝里搜寻着，然后停留在正在专心致志地啃着竹子的肥哥身上。

  “哈，这只正好！”他笑着说道，然后俯身用手去抓肥哥。肥哥被拎了出来，尾巴朝上，脑袋朝下，嘴巴里还在嚼着竹子。

  我只得乖乖地躲到一边，用前爪捂着脑袋。眼睁睁看着肥哥被拎走而无能为力。它的命运可想而知。我扭头看了看那三只雌性竹鼠，只见它们紧紧地偎依在一起，身子瑟瑟发抖。

  “不，我不要再做竹鼠了！谁能救我出去！”我大声叫道。

  谁知，正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子竟然慢慢地变大了，越来越大，我的样子也开始变化，皮毛脱落，爪子慢慢地变成手。转眼之间，我又变成了自己原来的模样。我翻墙而出，站立在外面，看着里面的三只雌性竹鼠，它们正用小眼睛呆呆地望着我。我摸了摸额头，额头上渗着汗珠。

  “还是做人好些，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走向。”我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脚步声传来，是小罗来了。只见他端着一盆肉笑着走了过来站到我的面前。

  “你去哪里了？刚才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来，尝尝我炖的竹鼠！很肥的！”他笑着对我说。

  盯着那一大盆肉，我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我用手捂着胸口。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我。

  “没什么，突然觉得有些难受，我先回去了。”说完，我便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小罗的声音：“唉，怎么走了？竹鼠这么好吃，怎么就不吃了呢！真是傻瓜！”

  我匆匆地走出了养殖场，抬头看了看天上刺目的太阳，只觉得有些眩晕。于是我开车离去。

  晚上睡觉前，我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还觉得心有余悸。我来到盥洗室，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摸了摸尚未后移的发际线，陷入了沉思状态。

  突然，我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匆匆来到书房里，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提起笔来在上面写道：“始终保持有趣，一如既往地与生活的平庸做着孤独的战斗，切勿贪图安逸，要知道，生活他可是一直提着刀在你身后的石头上嚯嚯地磨着刀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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