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坐在我对面,坐在我对面的姐姐,每晚都会过来帮我干会活,和我谈论孩子们,然后我们就聊天,聊小时候的事情,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此刻的我可以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就静静地坐在姐姐对面看着,姐姐动作娴熟的穿着金针菇,一串一串,摆放成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体。姐姐干活总是很用心,干什么都有模有样。
灯光下,姐姐半白的头发总让我感觉心酸,有姐姐在,我总觉得自己还小,可瞬忽间我们已是中年。
少年为养家而被迫辍学的姐姐,在我们心中一直扮演着家长的角色。十三岁的她从此跟着父母早出晚归,承担起养家的责任。即便是寒冬腊月,姐姐也会跟着大人们上山拾发菜卖钱贴补家用。
那天姐姐说起小时候跟父母去医院捡煤渣的事情,说起那年麦子被风刮倒,她和父亲整整割了一个晚上……
姐姐后来学了裁缝,上初二时,我穿上姐姐缝制的第一件西装,枣红色的,配上藏蓝色的直筒裤,那些天我大概走路都带着风。只可惜一天放学路上烤火时,裤腿被烧了一个洞,我心疼的几乎要哭了,心灵手巧的姐姐知道后连夜补好那条裤子。
上高中后,我每月才能回一次家。那时的冬天真冷啊,宿舍里没有火炉,地上和房顶都是冰霜,第一个冬天,我收到人生第一件漂亮的花毛衣,尽管那是姐姐用别人织剩的毛线头织成的,但相较于我那手工缝制的棉衣来说已是美到不可方物。
那些年的冬天特别冷,宿舍的地上结了厚厚的冰,连房顶上都是冰花,零下二十度左右的气候宿舍里没有火炉,这让怕冷的我几乎彻夜难眠。
那个白雪飘飞的日子里收到姐姐的来信,雪一般白的信封上一张八分的长城邮票,真是如获至宝。那段时间读《红楼》,心理非常脆弱,这样背井离乡的日子里,总是爱犯病,大概是无人知晓的青春期。用小刀小心启开信封,抽出同样雪般冰晶的纸,打开了,熟悉的字迹,姐姐殷切的关怀娓娓道来,还有身上穿着的,姐姐相亲的对象买的粉色的滑雪伞,一样暖,一样暖到肺腑……
然而更让人心动的还有一张十元的崭新钞票,夹在一字千斤的问候里,散发着浓浓的关切气息和殷殷的希望。我珍藏了很久,那封信,那张八角钱的长城邮票,那场纷飞的大雪,那无人可知的青春期。
“明天要下雪了,”姐姐穿完了金针菇,开始收拾袋子里面的垃圾。下雪了,二零二四的第一场雪,却似已有过千年般的爱恋,那封云中锦书在云端随那白色的精灵飘过来,不是人间富贵花。
春和景明的画卷,千年,如诗无邪!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