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在外边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段被茂盛枝叶覆盖的马路时,听到了各种虫子的鸣叫声。
当时,喧嚣了一整个白天的马路上,渐渐趋于安静,暑气带来的燥热也被风吹得慢慢散去……
在温柔夜色笼罩下,走在那段虫声此起彼伏的马路上,耳朵欣赏着虫界的音乐交响曲,我竟然生出了一种走在乡间小道的幽静之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
一
记得还没上学的那阵子,夏天麦收之后,家家户户都要轮流用村里借来的打麦机打麦子。村民们都会挨家挨户地帮忙,把麦子塞进机器,用铁叉挑起碾压过的麦秸秆,再把机器里送出来的麦粒一簸箕一簸箕地揽到袋子里……
大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没时间管我们。
小孩本来就是人越多就越疯,再加上没人管,我们玩的更疯了,在麦秸秆堆起的小山里四处乱窜,捉迷藏、讲恐怖故事……
大家都玩的不亦乐乎,村里的一个男孩玩打火机,还差点把自己家的麦秸秆堆烧了,幸好火及时被扑灭,男孩屁股挨了一顿揍才了事。
打完麦子后,爷爷总会用挑一些好的麦秸秆来给我编蚂蚱笼子。当时的我无所事事,热爱在草丛里捉蚂蚱。
爷爷的手很巧,直溜溜的麦秸秆到他手里七折八折的就变成了像小金字塔一样的笼子。蚂蚱笼子崭新洁白、小巧玲珑、透气舒适,有个像门一样的盖子可以灵活打开,方便蚂蚱出入,是蚂蚱理想中的别墅。
整个夏天,我都会拎着那个精致的蚂蚱笼子,循着声音在高矮起伏的草丛里出没,最后蚂蚱不是死去就是逃亡,而陪伴我一个夏天的笼子也会不知所踪。
爷爷还会编草鞋,其实也就是现在的凉鞋,不过材质是自己家种的蓖麻抽的麻绳子。
爷爷是怎么编草鞋的我早忘记了,只是草鞋的样子还记得,其实和平时穿的鞋差不多,只是脚背上这块是比较空的,爷爷一般会给鞋前边用红毛线扎一朵小花,看着很漂亮,穿着透气也凉快。
小时候并不以为然,长大后才觉得在匮乏的物质中,利用生活智慧创造的手工艺术品多么珍贵。
二
再大一些,村里很多人都养猪,我家也不例外。每到夏天,农活让妈妈忙的脚不沾地,为了让猪快点长肥卖钱,我就不得不去给猪割草。
当时吃完下午饭,我们也不写作业,玩一会儿就和小伙伴们三三两两地组队去给猪割草。雨水丰盛的季节,沿河而行很容易就会割满一篮子草。
有时候小伙伴们都不去,我会一个人沿着河边给猪割草。雨季过后,会碰见水灵灵的水芹菜、叶子肥嫩的麻浪蔓、胖乎乎的猪耳朵、碧绿稚嫩的水蒿……
每当这个时候,我不用走多远,就能割满满一篮子猪喜欢的草,可以早早回家,解放双手去玩。
有一次,妈妈在田里给庄稼锄草,下午我就去那块地边上割草,因为去的比较晚,篮子没割满草,感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我蹲在草边上,等妈妈忙完手头上的最后一点活儿。
夜幕不知不觉笼罩住了山川、树木,妈妈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在这个时间悄然流逝的间隙,草丛里的虫子开始唱起了歌,它们的声音由微弱到强大,最后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当天空拉上漆黑的幕布,田间茁壮的大豆和玉米苗开始酣睡,乡村夜间的微风四处轻拂,这些在寂静微凉夜幕中开始歌唱的音乐家,给了一个对自然充满好奇的孩子多少震撼啊!
那种独有的乡村夏夜景色,宛若一个童话世界,让人难以忘怀。
三
高中那会儿,我们那里修了平平展展的水泥路。水泥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核桃树,一到夏天,枝繁叶茂,满目浓荫,非常凉快。
夏天放假回家,看见爷爷在修整路边的泥土,奶奶带着小堂弟坐在还没有通车的马路上乘凉。
知了躲在高高的树干上,拼命的叫啊叫。
阳光透过碧绿的树叶洒下,落在奶奶的白发上,落在爷爷沟壑深邃的皱纹里,落在小堂弟细嫩光滑的皮肤上。
生命的苍老与鲜活在阳光下暴露无遗,抬头想要看看那调皮的光,却被光晃得只想在树下一觉睡去。
后来爷爷生病走了。爷爷走后,奶奶经常在偌大的院子里走来走去,每次我回家她都立刻过来和我聊天,我想她一定很孤独。
我想起了那个夏天的情景,想起来坐在马路边上的爷爷奶奶,当时的奶奶一定很幸福吧!
再后来,奶奶也走了。他们都是在夏天离开的。
我从没有深刻地思考过死亡,只是他们的离开让我明白,死亡就是永远消失。
活着的人,你可以和他聊天、吵架、甚至动手,但是去世的人,你再也看不到他们熟悉的脸,听不到他们熟悉的声音,他们彻底的离开了你。
死亡就像堵墙,永远隔开了两界的人。
爷爷走的时候,我还不是很成熟,我常常在想,如果他活的久一点,我是不是也可以给他买好吃的?向他学习蚂蚱笼子怎么编?在我迷失方向的时候,是不是还可以借用他的人生智慧?
奶奶走的时候,我还不完全懂得孝顺。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够多和她说说话,在那么多难捱的日头里,不让孤独腐蚀她。
可惜没有如果,死亡就是永远消失。
知了叫的夏天,再也不是原来那种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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