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调入宣传部门以后,一直隐隐期待又恐惧的深度新闻报道终于来了。
从得知要开策划会的那天开始,我就陷入了一种焦虑的情绪中,而这种焦虑,随着最近几天推出的《三联生活周刊》第1000期达到了顶峰。
在这期回顾性质的策划中,那些每周一见的写作大牛们谈自己的采访经历,谈他们的写稿经历,也谈他们的内心世界。
读完不能说不触动,否则也不可能从思考到技巧记了好几大页的笔记。然而面对那些可以轻易且理所应当地写出“见万物,见众生,见自己”的大神们,我由衷感到惶恐。
因为与他们比起来,我真的觉得自己实在是弱小得都不应该再继续写东西。
他们可以为了完成一期封面策划,花三个月乃至更长时间,去不同的国家,采访各个领域的权威,甚至置身险境只为获取第一手的资料。我甚至能想象那番光景,就像从小记者这个职业总是让我想起的,一支笔,一个笔记本,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随时奔走在获取第一手资料的路上,遇见不同的人,为了寻找真相甚至可以打入敌军内部。白天来回奔波,到了深夜,点上一根烟,或者泡上一杯咖啡,然后慢慢让那些山一般的资料发酵。
是的,我仰望这个职业,同时却并不觉得自己属于这个职业。
我好像没有为了挖掘真相而孜孜不倦的精神,对世间万物也没有过分热切的好奇心,甚至害怕与任何人打交道。我似乎只是个蜷缩在自己世界里的寄居蟹,什么见万物,见众生,在我看来最想做的事不过是与自己静静对话,偶尔问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
曾经不知道谁对我说,既然老天给了你一支笔,就是要让你替写不出来的人立言。
当时听着这句话,内心不可谓不澎湃,好像瞬间生出了许多的豪情壮志。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做到那一步,自己的能力也完全不足以支撑这么宏大的理想。所以我时时蒙着头焦虑地想,我究竟是为什么要写下去呢,我又究竟能写什么呢?
这个问题至今也没有想出一个能彻底接受的答案。但是在开完策划会后我看着自己写下的一些文字,突然想,或许我并不是真正想要为写而写,写作只是思考的最终出口,之所以还在苦苦坚持,大约最终是想让自己的思考到了真正需要宣泄的那一天,能够找到那个出口。
在这个wifi信号甚至覆盖到了公共厕所的时代,在这天下午的动车站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我却发现只有一家店铺摆着一两本故事会和读者,几本不知是几年前的畅销书上落满了灰尘,来来往往的人基本不会看上一眼。当然,那家店还卖玩具卖零食,不然恐怕早就关门大吉。
接着,我发现大多数人要么在睡觉要么在玩手机,尤以后者居多,期间夹杂着跑来跑去的熊孩子肆无忌惮地尖叫。
这个时候我想起那些在机场拿着便携装读本安静阅读的外国人,他们没有手机吗?没有网络吗?在这个网络无处不在的时代,阅读大概真的成为了少数人的能力了吧。曾经看过一句话现在深以为然,“阅读纸媒将成为精英阶层的特权”。
倒不是说全民看手机有什么问题,只是当我们低着头对着手机屏幕,被动接收着符合我们喜好的推送的时候,我们真的有在思考吗?
在一个全民放弃思考的时代,思考还有意义吗?
想到这里,我突然灵光一现般的想起,如果说我还有什么“过人之处”的话,大概就是从小总爱比别人多问一个“为什么”吧。不要误会,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好奇心,只是单纯觉得很多事用现有的解释听不懂,或者没法接受。当然,我可以假意说,这一个个多出来的“为什么”就是开始思考的引子。
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是没法解释的,就像我始终不明白也没人能跟我解释明白为什么努力不如精明一样。
但是这不代表就放弃思考,恰恰相反,反而会更加执着地思考背后的意义,虽然以我之能要想出个所以然来几乎也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思考是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最重要的一方面,为什么要放弃这种能力。
现在,我认真思考自己的焦虑,并假装自己给自己开一剂药。既然焦虑不可避免,又何妨继续焦虑下去,既然爱比别人多问为什么,那么或许能更认真地做好准备完成采访,或许到最后,也能写出一篇虽然称不上惊艳,但毕竟扎实真诚的稿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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