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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帝国的男足,我一向甚为讨厌,拿着可怖的高工资,除了把一双脚捂得死臭,实没有什么让人能记住的地方。而对于女足,则一向贼心慽慽矣。
足球运动起源于中国,国际足联公认山东临淄是足球运动的故乡,足联主席给它颁发过证明文书。春秋战国时期,身佩六国相印的大牛人苏秦描述过当时齐国的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弹琴、击筑、斗鸡、走犬、六博、踏鞠者”,我的乖乖呀,这简直就是无所不有的庞大的娱乐城啊,肯定比“海上盛筵”“天上人间”之类好玩多了。可惜的是,直到南北朝时代的吴均才用诗句“临淄重蹴鞠,曲城好击刺”确定了临淄城在娱乐圈的古老地位。
当然关于蹴鞠的来历还有另外的版本,不妨说说。
来历一。在古老的4000多年前,黄帝擒杀了蚩尤,把他的胃做成球供士卒踢。
来历二。殷商时期,有卜文曰“庚寅卜,贞:乎品舞,从雨”,这里的“品舞”据专家们说就是足球舞的意思。
来历三。公元前三〇七年,赵国国君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为模拟马群间猎兔的情形,便以球代兔,“畋猎”于宫中,诞生了足球。
就如人的名字一样,有小名,有大名,有绰号一样,蹴鞠,又有“蹋鞠”、“蹴球”、“蹴圆”、“筑球”、“踢圆”"滚弄”等等名号。“蹴”,足部,用脚蹴、蹋、踢的含义,“鞠”,革部,最早系外包皮革、内实米糠的球。所以“蹴鞠”的意思就是踢皮球。
我们无法侦知黄帝的女兵们有没有踢过蚩尤的“球”,也不能考据殷商时代的女性有没有操练过“品舞”,但至少在东汉,就有女足的出现了。
公元123年,始建于河南登封嵩山的中岳三厥建筑物上就绘有女子蹴鞠的各种画像。河南南阳汉画像石中,有三块“女子蹴鞠”画像石,画面中的女子形象,高髻,长袖,踢的很潇洒。
蹴鞠至唐,已成盛业。王孙公子小姐贵妇大都多能踢上一脚。
流氓诗人李白经常“斗鸡金宫里,蹴鞠瑶台边”,言下很得意,我玩的这么溜,你们谁能?王维第一个表示了不服,他说,我能“蹴鞠屡过飞鸟上”,你踢一个试试?
其实最不服的是隶属教坊司的“大唐女子足球队”——“蹴鞠内人”。这是中国历史上明确记载的第一支专业的国家女子足球队,也当之无愧地被认为是世界上颜值最高的女子足球队。唐人王邕有《内人踢球赋》,描写她们“雷声宛转,进退有据”,“疑履地兮不履其地,疑腾虚兮还践其实”,“球不离足,足不离球”,“球体兮似珠,人颜兮如玉”。
想像一下,也可以意淫一下,一群贵妃一般丰膄的人,在"鞠域"里奔跑呼喊骂太监骂太监的娘,而且球艺精湛貌美如花,皇帝的眼有木有亮瞎?
其实高手永远在民间。
唐人康骈《剧谈录》记载,某一天在长安城胜业坊北街,有名少女“衣衫褴褛,穿木屐,立于道侧槐树下,值军中少年蹴鞠,接而送之,直高数丈。”
这,这让牛逼哄哄的李白王维C罗们情何以堪!
现在的世界杯每年必诞生一些"球王"之类的牛逼人物,但同中国比起来,简直都能分分钟碾压他们无数次,甩他们无数条街道――中国有无数名至实归的"球皇",如汉高租、汉成帝、唐玄宗、唐文宗、唐武宗、唐穆宗、宋太祖、宋太宗、宋徽宗等,但这些声名显赫的球皇都不算什么,比起“球太公”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说的是刘邦的老子刘太公一生喜欢踢球,老来无球伴,郁郁无所乐,刘邦只得动用了国有土地,为老人家建了个史料中明确记载的足球场(鞠域),招来沛县的老球友和刘太公一起嗨。据说,太公死后,吕后见鞠域空寂,别出心裁地把刘邦的小老婆威夫人软禁在内面。(在这里我想声讨一下吕后这个讨厌的老女人:老刘家的戚夫人还能踢个什么球?)
中国虽历来不缺“球皇”,但缺“球后”。我找啊找,也终于找到二个。
唐五代后蜀主孟昶之妃花蕊夫人(王晶),是朵"铿锵玫瑰",非常喜爱蹴球,又当教练,又当球员。请看她的《蹴球》诗:“自教宫女学打球,玉鞍初跨柳腰柔。上朋知是宫家队,遍遍长赢第一球。”韦庄就是花蕊夫人的忠实粉丝,他在《宫词》里写道:“内宫初赐清明火,上相闲分白打钱。”所谓白打,就是花样踢球,追求个人的灵巧和好看,没有激烈对抗的表演式踢球,然后作为裁判的皇帝拿点闲钱作作小费。
这种"白打"的娱乐方式在整个唐宋的宫廷里是普遍的存在。男人们或军中蹴鞠一般都有激烈对抗的,女子蹴鞠则多以"白打"为主,追求娱乐性和观赏性,就跟踢踺子似的。唐王建的《宫词一百首》中,其中就有两首描述了皇宫女子蹴鞠运动的情景:
殿前铺设两边楼,寒食宫人步打球。一半走来争跪拜,上棚先谢得头筹。
宿妆残粉未明天,总立昭阳花树边。寒食内人长白打,库中先散与金钱。
另一位"球后"当属明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贵妃田秀英,这是一位文武全才几近完美的女性。
田妃的举止娴雅又多才多艺,文武双全,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蹴鞠骑射无所不能,至于装饰居室、刺绣烹饪、园艺山水改进宫中仪制等,她也样样出手不凡……作为一位全面发展的女艺术家,不但在文的领域让许多"大师"汗颜,在武的领域也让许多将军折腰。她能单足立于马蹬,百步穿杨,“上尝试马于射场,知田贵妃之善骑也,命之骑。妃形既妙,回策如萦,名骑无以过之。” 故许多武人连连喝彩之后也喟叹道:“田贵妃若驰骋疆场,定然巾帼不让须眉。”下面重点来了――
“宫眷喜蹴鞠之戏,田贵妃风度安雅,众莫能及。”并且在宫廷内组识了自己的女性足球俱乐部,名"齐云社",可说是当时世界上集白富美高大上于一身的顶尖球队了。
把球踢出众莫能及的“安雅”之境界,我想这一定是她内在的文化品格在发生了作用。清初素以刻画美人出名的吴梅村,在其《永和宫词》中为田妃留诗:
雅步纤腰初召入,钿合金钗定情日。
丰容盛鬋固无双,蹴鞠弹碁复第一;
上林花鸟写生绡,禁本钟王点素毫。
杨柳风微春试马,梧桐露冷暮吹箫。
明王誉昌《崇祯宫词》用诗为齐云社代言:
“锦罽平铺界紫庭,裙衫风度压婷婷。
天边自结齐云社,一簇彩云飞便停。”
《文献通考》云:“宋,女弟子队一百五十三人,衣四色,绣罗宽衫,系锦带,踢绣球。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华庭观赏,万人瞻仰。”说白了,唐宋宫庭的女足不管是如何的高大上、白富美,都是皇帝眷养的艺伎,不具备普世的运动和文化的真正价值。孙一元《题美人图六首》 其四 《蹴鞠》:
“宋祖英雄靖海疆,蹴戎犹自意难忘。
春风别苑三千处,教得宫中此艺长。 ”
这些学会高超球艺的宫廷女子们又是拿来干什么的?说到底,只不过是供某人政余一哂的罢了。我们不得不叹息女子的蹴鞠运动一直就有从纯粹的自由娱乐健身演变成低俗的成为取悦男权的工具,起码在宫廷如此,官场如此(官方设立的蹴鞠场,又名官场,球曰官球),古代的演艺圈娱乐圈也如此。
生于浙江的金陵名妓马如玉 ,“凡行乐伎俩,无不精工”,除诗词书画琴棋歌舞之外,相信诸如斗草、蹴鞠、秋千之类亦是拿手。她的《蹴鞠》一诗慵慵雅雅,读不出内心的悲欢。
腰支袅袅力微微,滚滚红尘拂羽衣。
掩月鬓边星独坠,石榴裙底凤双飞。
可幸的是她很快就从这种被娱乐的生活中挣脱而出,皈依佛门;不幸的是,明月照流水,佳人多薄命。
自古以来,蹴鞠和秋千天生就是一对绝配:力配美,男配女。这是古往今来的主流。
蹴鞠场边芳草短,鞦韆树下落花多。 (韩某)
云间影过鞦韆女,地上声喧蹴鞠儿。 (曹松)
蹴鞠场中年少,秋千架上佳人。 (无名氏)
所以有许许多多的诗人或多或少在诗文中涉及蹴鞠,如李白王维杜甫白居易元稹陆游范成大等等,但写女性蹴鞠的却其实并不很多。
在我看来,既能蹴鞠,又能秋千的女子是最美的。
“锦屏高映秋千索,金缕深围蹴鞠场。几阵轻风娇弄影,一番微雨细生香。”(吕渊)多美啊。
元末明初的杨维桢有《香奁八咏》其中有写蹴鞠,写秋千,香艳馥郁――
是谁步屧印微茫,便似石家春满床。
软雪消时痕晃底,好风起处步生香。
彩云飞上鞦韆镫,芳草侵来蹴鞠场。
愁绝如痴成独立,绣鸳拾得在东墙。
明邓云宵在《扬州花月歌》写男女混双的情景,感觉又美又开放:
碧玉与潘安,相看两少年。
排场齐蹴鞠,对舞上秋千。
“踏青女儿年十五,纤腰如柳向人舞。
蹴鞠蹴鞠夜忘归,归来庭畔月移午。 ”
这是邓云霄的拟古体《鞠歌行》,是他的想象,还是他的所见?
明代的钱福也是个有福之人,他目睹了两位美艳无双的蹴鞠少女的所有美态:
“蹴鞠当场二月天,仙风吹下两婵娟。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扑蛾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红裙斜曳露金莲。
几回蹴罢娇无力,恨煞长安美少年。”
最后,谨以清朝大才子陈维崧的《抛毬乐 咏美人蹴鞠》作为福利,赠给辛苦阅读此文的朋友们:
一泓香雪,临风慢舞,髣髴似滚琼闺絮。
更香毬将坠,最怜小玉多能,傍衬淩波微步。
渐蹴罢春憨,扶鬓影、娇喘浑无语。
小换轻容,满身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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